她给了朱标一个安心的眼神,平静对朱元璋说道:
“何必弄这么大动静呢?”
“老四这孩子是顽皮些,但还没到非断腿不可的地步吧?”
朱元璋看见夫人来了,也不便发作,只能愤怒地道:
“同为朕的儿子,你看看老五的表现再看老四,都是一个娘生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马皇后听后柔声安慰道:
“孩子们都小,教育是个长期过程。
老五确实难得,可您也不能因此看轻其他孩子呀?”
“这对他们不公平的。”
朱标也附和道:
“是啊父皇,其实老四也是有志气的,这次他离宫就是因为想跟北伐大军建功立业。”
“老五说过,老四一定会想方设法混进军营,这事我已经告知徐叔了。
他说了,只要老四进了营地,就跑不了。”
“你就放心好了,而且,我已嘱托典礼纪察司告诫后宫,若有擅语之人,一律杖责一百。”
朱元璋冷哼一声:
“九重宫门还不如庄户人家的篱笆墙牢固。”
朱标听此心中无奈,要不是老五帮忙,老四怎么可能出得去皇宫?
但他不想此时让弟弟受连累,所以笑着转换话题道:
“前几天,老十二找我聊过,说什么铁门槛也挡不住消息像纸裤档一样传出去。”
朱元璋听了忍不住一笑:
“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屁道理,肯定是老四那个小子教他的。”
朱标轻轻点头:
“没错,不过他说的道理是对的,光靠几堵墙可没法挡住那些流言。”
听朱标这么说,朱元璋慢慢点头:
“罢了,大臣们都在绞尽脑汁揣摩朕的想法意图,比那些只顾表面听话的强多了。”
朱标抿嘴应着。
朱棣的事情算是暂时搁置。
朱元璋开始谈及政务:
“河南那边的情况查的怎么样了?”
朱标正色答道:
“河南按察使涂节有密奏传来,称至少五六位公候纵容家人占田不法之事。”
听到这话,朱元璋脸色顿变,良久沉默不语,许久才低声道:
“老大。”
“儿臣在!”
“尽快把老四找回来。”
“遵命!”
朱元璋这才叹了口气:
“自从朕给你弟弟们分封王位那天起,就一直有人在议论纷纷。”
“令亲王带兵而非旧将,确实削减了几位功臣手中的军权。”
“把戍边杀敌的职责交给自己的儿子,那些人却不尽感激。”
朱标稍稍颔首,“只是老四这回着实不当,几年后他便要同二弟三弟五弟前往封地领军。
”
“此事件若闹大,定会被言官抓住不放,虽说五弟借此立下功劳倒无甚影响,可老四就不一样了。”
“光是因轻率莽撞这点,老四便再无望去北平,还可能连累二弟和三弟。”
朱元璋面沉如水:“真有人想与朕对着干,就先让涂节把那几个叔伯给提出来。
”
“倒要瞧瞧,是皇子擅自出宫严重还是勋贵违法更加不容宽恕。”
朱标微蹙眉头,觉得如此处理似乎不妥,略显迟疑地问:
“父皇说得是,不过这样一来怕会对几位叔伯…”
朱元璋淡哼一声:
“丹书铁券本就是为今日而赐,他们虽得特赦但也该知所止。”
说罢注视着朱标:
“这份情就留给老大你吧。”
朱标再次点头应道:
“是,儿臣明白。”
朱元璋接下去说道:
“他们既是你臣子又为你的长辈,总要先给你留些余地。”
“朕不愿做赵匡胤所谓的杯酒释兵权这般软弱,兵权原本就是朕的,何必向臣子乞求归还。”
“但朕也不想学刘邦,当年一同打天下的兄弟里,除了萧何哪个落得好?”
当时的朱元璋对故交旧友仍是眷念颇深。
即便察觉昔日同生共死的战友们渐渐有了改变,他的内心也因此愈发压抑。
朱标好似明白了父皇的心境却不知怎么开导只能拱手言道:
“父皇说的是,若没什么吩咐,儿臣就告退了。
徐叔那边已允诺一旦有关于老四的消息便立刻上报。”
“儿臣打算先行处理红薯土豆的事,这两物对大明的未来意义重大,不敢轻忽怠慢。”
听完朱标的话,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朱标退下后。
殿内传来朱元璋长长的叹息声。
这声音中夹杂着诸多复杂的情感—无奈、伤痛、缅怀,
最多的却是心酸。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马皇后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身旁,默默握住他的手,一语未发。
朱元璋转头看着马皇后,这世间懂他者,也就唯有她了。
夫妻两人相互对望一眼皆无需言语一切都在心意之中。
魏国公府内,
此时功勋卓著的徐达,俨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陪笑看着女儿。
“就因为一时冲动,爹就把我们姐妹仨全许出去了?"
徐妙云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徐达有些窘迫的笑道:
”谁叫那小子那么气人,话赶话间没多考虑才惹了这么大个祸。”
”放心闺女啊,那小子虽说确有过人之处,但毕竟年轻。”
"这封侯之事哪有那么容易,在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爹这一辈子才混到如今公爵。”
”军中这些侯爷,谁不是经过生死拼杀才坐上那个位置。”
”所以啊孩子放宽心吧,爹能真的害自己闺女不成?再说了就算我肯带他去北伐难道陛下也会允许?"
“不过呢闺女啊,这次挑的人倒是挺不错。
"
“跟你那四哥燕王相比,强得可不是一点两点。”
面对自家父亲这番辩解,徐妙云只觉满心无奈。
前一日还信誓旦旦要整治他人,不过一宿的工夫,如今竟已转而称呼起未来的女婿。
对于许配给周王这桩婚事,徐妙云并未持有反对态度,甚至没有半分抵触情绪。
她生于勋贵之家,深知婚姻本就是无法由自己主宰的事宜。
而在皇帝的诸子当中,周王无疑算得上出类拔萃的一位。
能够成为像周王这样的皇室成员之妻,她自然毫无怨言。
可真正令她难以接受的是,父亲竟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将自己的三个女儿全推入这场交易之中。
说什么文韬武略能达到他的标准,就可以尽数娶走她们三姐妹?这样一番言论,听起来简直荒唐至极!难道在父亲眼中,她们仅仅是待价而沽的商品?尽管父亲可能口无遮拦,并未深思熟虑,但要是对方认真对待,后果会如何呢?至于那位周王的想法,更是让她满腹疑惑:徐家乃是开国功臣家族,怎会容忍让三位女儿同侍一夫?真是匪夷所思!
徐妙云心底暗暗决定,无论如何,这笔账迟早要和周王清算清楚。
当下她看着面前略显幼稚的父亲,无奈地按了按额头:“爹,如今您身为开国公爷,言行是否可以不要这般肆意妄为?这事关我们女儿一生的大事。”她又问道,“万一那周王真的达到了您设定的标准,您又该如何收场?难道真的要把我们姐妹三人全部嫁给他吗?更何况,您还特意请太子来做了见证,届时连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听到这里,徐达频频点头:“这件事确实是我考虑欠妥,不过你放心,那小子若想获取足以封侯的功绩,基本上是天方夜谭。
这点我可以肯定。”
徐妙云听罢只是叹了一口气:“世上之事,从来难说定数,罢了,此事就到这里吧。
我相信陛下也不会将这番话当真。”接着她转换话题道,“不过,爹,现在有一件极为紧要的事需要您去办理。”
徐达不解地看着她:“什么事?”
徐妙云语气轻缓地说:“之前您不是提到,燕王很可能已混进了北伐大军中吗?这事千万不能拖延。
皇子私出宫廷,影响极其严重,您必须尽快找到燕王并将他送回宫内才好。”
“如果能把这件事情办好,或许能让陛下对我们徐家更青眼相加一些。”
经徐妙云这么提醒,徐达猛地醒悟过来,拍了下大腿喊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件要紧事给忘了!”说完立即吩咐左右,“来人,随我到军营走上一遭!”
望着匆忙离去的父亲,徐妙云不禁无奈一笑,然后视线转向皇宫方向喃喃道:“周王……这笔糊涂账,我要怎样才能讨个公平呢?”
就在同一时刻,在孙贵妃的寝殿内,朱橚轻轻打了个喷嚏。
然而他对这个细微的动作毫不察觉,也并不知有人正在暗中心底算计着他。
孙贵妃关切地看着儿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受凉了?”
“没事的,母妃,儿的身体硬朗得很。”朱橚摇了摇头,随之话题一转,“对了,母妃,儿刚才给您煮了一碗养生粥,这对您的病情很有帮助,请趁热饮用。”边说着,他已经端着一碗掺入特效抗生素成分的药粥递给了母亲。
看到眼前的那碗粥,孙贵妃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但她嘴上却嗔怪道:“你就别操心这些小事了。
我不是早就说过,我不过是生个小毛病而已,没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