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怒火得以宣泄,朱元璋心中的气方才稍解。
嘱咐一番过后,他带着朱标与朱橚走出了大帐。
大帐外,徐达早已守候良久:
“陛下。”
“爹,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会如此生气?”
徐达来回踱步,满腔愤懑:“那朱橚啊,简直比蛇还滑!今日皇上竟同意让他随军北征!”
徐妙云愣了一下:“五叔也要去前线?”
“正是!”徐达气鼓鼓地说,“他不仅要去,还不愿做个安稳的参军,偏要从百户做起。
这小子分明是在打我们徐家闺女的主意!”
徐妙云听了这话,倒是一怔,旋即莞尔一笑:“爹,您莫太担忧。
五叔虽然调皮些,但也是个有担当的人。
再者说,婚事终究要看两情相悦,不是么?”
徐达瞪着眼睛盯着女儿:“你就懂什么!那家伙若在战场上立了大功,封侯拜爵,咱家三个丫头岂不都要跟他牵扯不清?这桩亲事,早该定下来才好,如今可真叫人头疼!”
说到此处,他又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老夫认栽。
不过那小子最好争气些,要是他日后辜负了……哼!那就别怪我这个老东西撕破脸!”
徐妙云忍不住扑哧一笑,安慰道:“爹,您就别生气啦。
事情总归会有解决的办法。
再说,若真有意,女儿想,他们应该不会让咱们失望。”
徐达听罢,沉吟片刻,最终挥了挥手:“行吧,你也早点休息去吧。
这事,我暂时先不想了。”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出去时还好端端的,回来后怎么就如此震怒?”
徐达注视着自己的掌上明珠,情绪激动地说道:
“还不是周王那小子闹出来的!我们都已经答应将你许配给他,可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竟然又对你的两个妹妹动起了歪脑筋!”
“我能不恼火吗?今天你没看见那小子那副德行。
要不是陛下在场,我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
听到这里,徐妙云微微一怔,随后问道:
“难道陛下真的同意让周王殿下跟随北伐大军了?”
徐达冷哼一声,表情越发沉重:
“不仅有周王,还有燕王!”
“一个莽撞冲动,一个精明狡黠,这哪像是去打仗,简直就是让我们给你带孩子!”
看着满脸怨气的父亲,徐妙云端起茶水送到父亲面前,轻声劝慰:
“父亲别气了,这样想倒也不算坏事。”
这话刚落,徐达就不高兴了:
“闺女,你什么意思?该不会你也赞成让你和两个妹妹都嫁给那家伙吧?”
徐妙云秀脸微红,瞪了父亲一眼:
“爹,您又乱想了。
女儿只是觉得,就算周王随军出征,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北伐的主力还是以您为主帅,就算他跟来,也是得听您的指挥。
而且您真觉得,周王来了就能立下惊天功勋不成?”
“陛下派两位皇子随军,不就是希望您能磨练他们一番吗?但这毕竟也只是锻炼,您也不可能让他们真枪实弹地去与敌人拼命吧?否则咱们徐家就要闯大祸了。”
徐达愣了一瞬,回过神来:
“这么说……你是希望我找个借口不让二人上战场?”
徐妙云摇了摇头:
“也不能做得太过明显。
毕竟还是要象征性地让他们上场的,不然人家会以为你在敷衍他们。
只不过具体怎样安排,还需要好好思量一下。”
“不仅如此,您还可以让他们体会一下统率部队的艰辛。
只有让他们清楚,带兵打仗并非儿戏,而是一场真正的血雨腥风,才能让他们学到真正的经验。”
听完女儿的分析,徐达心中的怒火终于完全平息了下来。
的确,这些事需要妥善处理。
想到此,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臭小子想建功立业?那就先尝尝军营里的苦头吧!”
就在同一时间,还在孙贵妃面前请罪的朱橚忽然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然而此刻的他并没有空多加考虑,因为母妃仍在训诫道:
“不是说要专心学习的吗?不是保证不过多涉险的吗?结果才当个区区百户?”
“为何选择百户?难道参军不好吗?有徐达亲自调教,既能学到真本事,又没什么风险!”
孙贵妃的目光中满是疼惜与责备:“你知道吗,你可是母妃唯一的依靠。
如果有一天你出了什么事,母妃该怎么办才好?”
古语云,爱之深则责之切。
此时此刻的孙贵妃就是这样的心境。
所以面对母亲的训斥,朱橚非但没有一丝不快,反倒是暖流涌上心头。
母妃之所以如此严厉批评,正因为她深爱着他啊。
但现在的首要任务显然是安抚她的忧虑。
因此,他赶紧解释道:
“母妃莫担心,您可能误解了我的选择。”
闻言,孙贵妃的眸光瞬间凝聚于他的身上。
“又想凭借那三寸不烂之舌哄骗母妃吗?”
朱橚闻声,忙叫起屈来:
“母妃冤枉啊!儿臣何曾欺瞒过您?儿臣选择加入百户军营,的确另有原因。”
他语气一转,继而认真说道:“参军固然荣耀,可如今不过是挂个虚名。
等北征大军集结,母妃难道真觉得徐叔还会分心教导我么?”
“此次出征关乎重大,牵涉到我大明北部边境未来数十年安定。
徐叔必得全身心投入战事筹备,又怎能抽空顾及儿臣?”
“虽说百户官阶卑微,或许还需直面风险,但好歹能带上百人一同作战。
通过亲身经历,我可以更好地理解大明军队运作机制。”
“再说,即便是个百户,徐叔敢把我们派上前线么?倘若我和四哥有个闪失,他担得起父皇的问责么?”
“母妃尽可放心。”
停顿片刻,他又补上一句:“这次随军出征,四哥和我都做出了不同选择。
如果儿臣只当参军而退避于后方,让父皇如何看待儿臣?又怎能让徐叔觉得儿臣有担当?难不成要留下胆怯怯懦的印象在父皇心中?实在无奈呀!”
听完朱橚的一席陈词,孙贵妃不禁皱眉思索起来。
不可否认,这话确实合情合理。
她的不满情绪也逐渐消散下去,眼中的态度柔和不少:
“你也知道,母妃并非干涉你的志向,实则牵挂你的安危。
经历过乱世的磨难,我见过太多家庭因战争破碎离散。
白发送黑发之痛,我也不想再次经历。
因此请务必牢记对母妃的承诺——若只是寻常人家,我不求你有多大出息,但求平安度过此生。
然而身为大明皇子,你肩负使命,我无从阻拦。
可记住一件事:善待自身,这是对你母妃最大的慰藉。”
听罢这番叮嘱,朱橚郑重颔首:“母妃教诲,儿臣记下了!”
次日清晨,宫门处送别声响起。
只见朱橚一身紧绷行头立于宫门前,众人纷纷为他道别。
不得不说,平日里他在宫中的社交可谓游刃有余,除了四哥朱棣因养伤提前赴玄武湖驻扎外,几乎所有兄弟姐妹齐聚于此。
朱标凝视即将踏入驻营之路的小弟,眼里满是遗憾责备:
“老五,你未免太过轻率。
年纪尚小,为何不能再等待几年?”
“况且如此决定也没与大哥商量,这让大哥觉得自己像个失职兄长。”
朱橚展露微笑,望着自己的大哥道:“大哥,我们心里都知道你的关怀体贴。
但我们终有自己的路要走,您也无法永久护佑我们的羽翼。
我们都长大了,应当独立承担使命与荣光,分忧于家国之间。
这是成长的必经阶段,大哥莫要过度担忧,请相信我们,您将永远是我们敬重至极的大哥!”
听了弟弟这一通表白,朱标虽略显无力,也只能笑道:
“好小子,倒是会哄人开心。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为兄也没什么话说了。
但记住一点:照顾好自己,晓得么?”
朱橚嘻嘻一笑:“晓得啦!还有件事,大哥临别之际答应我个请求如何?”
朱标疑惑:“什么请求?”
见状,朱橚嘿嘿坏笑起来:“望我凯旋之时,大哥能赐我一名大侄子以示庆祝。”
此言刚毕,朱标哈哈大笑,随之轻轻拍了下这个调皮弟弟的脑门。
“小兄弟,竟敢打趣你兄长了。”
“好了,为兄还有国务要忙,就陪你到这儿了。
今后的道路要靠你自己走下去,记着我说过的话,好好保护自己!”
“遵命,兄长!”
朱橚微微颔首。
朱标不再多言,轻拍朱橚肩膀,叹息一声后转身离开。
待朱标远去,
其余的兄弟姐妹们也陆续向朱橚告别。
送走了众位弟弟妹妹之后,
皇宫大门口仅剩下朱樉和朱棡两人。
看着其他兄弟姐妹都走远了,朱樉才迈步上前,在朱橚胸口狠狠打了一拳:
“五弟,你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学老四随军出征北伐呢?京城难道不好吗?你这一走,我们的生意怎么办啊?”
朱棡随之附和道:
“是啊,五弟,我们都是皇子,终究要去自己的封地。
你有必要如此拼劲十足吗?”
朱橚凝视两位兄长,笑道:
“二哥,三哥,我这样做当然有自己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