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匪寇汹汹,智御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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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在铸铁齿轮上凝成霜花,葛峰正用刺刀在青砖墙面刻下第八道划痕。

子弹壳堆成的防风墙后,二十支改造过的三八式步枪正以六十度仰角指向夜空,枪托下方焊接的弹簧装置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把最后三枚跳雷埋在谷仓夹层。”葛峰将缠着绝缘胶带的起爆器递给邬勇,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胸前的辐射剂量仪——那是在改造日军毒气弹时留下的习惯。

破碎的帆布帘在夜风中飘荡,临时医院飘来的酒精味与武器车间的硝烟混作一团。

赵刚突然按住正在校准测距仪的王树根:“听!”三十米外的土坯墙上,前日刚刷的防红外涂料正在剥落,碎屑坠地的节奏里混着某种规律的震颤。

葛峰抓起用炮弹壳改装的听地器,冰凉的铜质传声筒贴上耳廓的瞬间,西南方向传来细密的马蹄铁撞击声。

“二百四十匹战马,重载。”葛峰扯开伪装网,改装过的九二式重机枪枪管已用汽车水箱做成循环冷却套件,“让妇女队把无缝钢管缠上浸油麻绳。”他的战术手电筒扫过围墙缺口,那里埋着用日军防毒面具改造的催泪瓦斯罐。

王树根正往燃烧瓶里灌装从汽车蓄电池提取的甘油。

呼啸而来的马队分作三股,中间二十骑竟扛着用原木捆扎的简易云梯,两侧匪徒手中的莫辛纳甘步枪喷出青蓝色膛焰。

“是察哈尔的响马!”邬勇的吼声淹没在炸响的雷管声中。

预先埋设的绊雷在东北角掀起三米高的土浪,五匹战马在硝烟里人立而起,马背上裹着羊皮袄的匪徒却借着冲击波跃上围墙。

葛峰猛拽连接着粮仓顶棚的麻绳,悬挂在橡木横梁上的二十个燃烧瓶同时炸开,流淌的火墙瞬间吞没了第一波突袭者。

赵刚按住葛峰正要扳动击锤的手:“十点钟方向!”月光下,五个身披白麻布的身影正用工兵铲挖掘围墙地基,他们腰间的牛皮包里露出苏制RGD-33手雷特有的锯齿状握柄。

葛峰掀开用铁皮包裹的瞭望孔,改装掷弹筒抛出的霰弹在空中炸成铁砂网,惨叫声里混着金属嵌入骨头的闷响。

“换弹匣!”邬勇的喊声变了调。

西北角的机枪巢传来卡壳的金属刮擦声,三个匪徒趁机翻过燃烧的拒马。

葛峰抄起用铁轨枕木改造的霰弹枪,淬火钢珠穿透羊皮袄的瞬间,他看清对方胸前的纹身——盘踞在富士山上的黑龙。

第三波攻击在凌晨三点来临。

匪徒们竟然推着覆有湿棉被的独轮车,车架上绑着从矿场抢来的风钻机。

葛峰扯断连接着地雷阵的铜线,却看见冲在最前的匪徒头目扬起右手,腕表在月光下反射出诡异的橘红色。

“钨钢表壳……”葛峰瞳孔骤缩。

去年在太原兵工厂缴获的德军野战手册闪过脑海,能配备这种防磁手表的至少是师团级参谋。

燃烧的谷仓传来木板爆裂声,藏在夹层的跳雷终于被触发,但本该垂直弹射的破片却斜飞向天空——有人提前破坏了引信装置。

“他们在找无缝钢管!”赵刚的驳壳枪点射掉试图攀爬水塔的匪徒。

葛峰猛然回头,存放特种钢材的窑洞方向腾起绿色信号弹,那是他特意从日军化学中队缴获的砷制剂烟雾。

匪徒们的攻势变得杂乱,但撤退时仍不忘用马刀劈砍每具战友尸体。

黎明前的寂静比枪声更令人窒息。

葛峰蹲在布满弹孔的粮仓外墙前,指尖抚过深嵌在夯土里的弹头。

邬勇拎着从匪徒头目身上搜出的牛皮地图,浸血的等高线图上用红铅笔圈着三个地点:武器车间、炼焦窑、还有……

“他们怎么会知道地下冷库的位置?”赵刚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震颤。

地图边缘残留着半枚指纹,在晨雾中泛着淡淡的荧光,那是接触过放射性物质特有的痕迹。

葛峰想起昨夜失踪的辐射警示布条,被替换的染血麻布此刻正在证物筐里微微颤动,布纹走向与八路军被服厂的产品截然不同。

河湾处的冰面上,载重马车留下的辙印在晨光中清晰可辨。

葛峰用镊子夹起半片冻在冰层里的苍耳,绒毛间粘着几粒东京方言特有的片假名铅字。

三百米外的白桦林里,被踩碎的军用罐头盒边缘,残留着太原兵工厂特供午餐肉的钢印编号。

晨雾在弹坑间织成蛛网时,葛峰的指节正无意识叩击着铸铁工作台。

三枚变形的跳雷引信整齐排列在染血的帆布上,铜制触发簧片都被人为弯折成四十五度角——这需要至少二十年军械经验才能做到的手工破坏。

老赵你看这个。葛峰用镊子夹起半片焦黑的布条,断裂的纬线间残留着几缕银灰色纤维,晋察冀被服厂用的都是苎麻线,这种混纺工艺...他突然顿住,赵刚沾着硝烟的手指正沿着地图上的等高线滑动,在武器车间与地下冷库之间划出一道颤抖的弧线。

窑洞外骤然响起的铜锣声撕裂了黎明。

邬勇踹开歪斜的木板门,怀里抱着的莫辛纳甘步枪枪管还在冒烟:东南坡发现马队,这次有驮畜!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工作台上摊开的物证,喉结剧烈滚动,炊事班老刘说...说昨晚蒸馍用的碱面少了二两。

葛峰抓过望远镜时,掌心被辐射剂量仪硌得生疼。

三百米外的白桦林正在晨光中扭曲,二十多头骡子驮着用油布包裹的长条形货物,匪徒们腰间的武装带在雾气里泛着德军制式的哑光黑。

他转身扯下墙上的防御图,铅笔尖狠狠戳在炼焦窑的位置:让三排带上烟雾弹,从酸液池后面的排水沟绕过去。

赵刚按住他的手腕:那是唯一通往后山的隘口!政委的瞳孔里倒映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前日刚加固的铁丝网在某个节点突兀地断成直角。

葛峰抓起用炮弹壳改装的信号枪,绿色荧光剂在玻璃管里泛起涟漪:能精准破坏跳雷引信的人,绝不会漏算排水沟的宽度。

爆炸声从酸液池方向传来时,葛峰正用刺刀撬开从匪徒尸体上找到的牛皮水壶。

壶底沉淀的黑色粉末沾在刀尖上,散发出东京兵工厂特供无烟火药独有的苦杏仁味。

王树根从瞭望孔缩回头:排长他们截住了驮队!少年兵的声音戛然而止——西南方的天空腾起橘红色信号弹,那是约定好的紧急撤退暗号。

硝烟弥漫的排水沟里,二十个绑着湿棉被的汽油桶正在疯狂旋转。

邬勇的刺刀卡在匪徒的锁骨间,眼角瞥见三排战士正用工兵铲猛击桶身。

飞溅的却不是预料中的火焰——数以千计的苍耳籽混着带倒刺的铁蒺藜,暴雨般笼罩了整个战场。

是改造过的九七式霰弹!赵刚的吼声带着罕见的颤音。

葛峰撞开弹药箱,抓起用铁轨弹簧改装的连弩,淬毒箭矢穿透白雾的瞬间,某个正在装填掷弹筒的匪徒应声倒地。

他翻滚着躲到碾米机后方,发现死者后颈的黑龙纹身上多出个十字形伤疤——去年太原会战时,被击毙的日军电讯参谋身上也有同样标记。

三排带着俘虏撞进窑洞,葛峰正用手术钳夹着半片带血的指甲。

被反绑的匪徒小头目挣扎起来,布满血痂的嘴唇开合着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邬勇扯掉对方破烂的羊皮袄,露出腰间用油纸包裹的德制鲁格手枪——枪柄镶着枚弹壳改造的徽章,弹底火台上刻着菊与刀浮雕。

太原兵工厂的通行证...赵刚的呼吸变得粗重。

葛峰却盯着俘虏靴底粘连的黑色胶状物,混合着沥青与硫磺的刺鼻气味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抓起工作台上的试管架,深褐色的化学试剂滴在胶状物表面,立刻腾起带着荧光的青烟。

俘虏的狂笑混着窗外骤然密集的枪声,震得油灯里的火苗疯狂跳跃。

葛峰用棉纱裹住被腐蚀的指尖,听见王树根在屋顶嘶吼:他们推来了铁甲车!破碎的砖石簌簌落下,赵刚扑倒他的瞬间,圆柱形物体擦着耳畔嵌入土墙——不是常见的掷弹筒弹药,而是刻着三菱重工标志的燃烧弹。

是九三式喷进炮!邬勇的喊声被爆炸声撕碎。

葛峰在弥漫的硝烟中摸到俘虏松脱的绳索,染血的麻绳断口整齐得如同刀切。

他想起昨夜失踪的工兵剪,还有那卷莫名出现在证物室的德国产钢丝——所有线索在视网膜上拼出狰狞的图案,就像酸液池里那些旋转的死亡之桶。

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燃烧的骡车在围墙外形成火圈。

葛峰攥着从俘虏口中抠出的金属片,上面的东京兵工厂编号正被鲜血染得模糊不清。

三百米外的白桦林惊起大片寒鸦,某种比九二式重机枪更沉闷的轰鸣声震得地面积水泛起涟漪。

赵刚的驳壳枪顶住颤抖的俘虏太阳穴:说!

你们把重武器藏哪儿了?回答他的是窑洞外突然塌陷的土层,以及从地下冷库方向传来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葛峰摸向腰间的手雷袋,却发现本该装着烟雾弹的位置,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染血的急救包。

冰层碎裂的脆响从河湾方向层层逼近,葛峰撞开摇摇欲坠的木板窗。

晨雾中隐约可见五辆加装防滑链的马车,车辙印在雪地上拖出诡异的双螺旋轨迹。

披着白熊皮的身影正站在车辕上挥舞旗语,旗面翻飞间露出半截暗红色的旭日纹章。

老赵!葛峰将辐射剂量仪塞进政委手中,仪器指针正在砷制剂烟雾里疯狂摆动,带人去检查...他的声音被腾空的红色信号弹截断,那本该是地下冷库守军发出的安全信号。

邬勇的刺刀抵住俘虏咽喉,却发现对方浑浊的瞳孔里正倒映着窑顶破洞外的天空——三架没有涂装的运输机正撕开云层,投下的阴影如同黑龙张开的利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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