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顺着这个思路,那那晚后来的两个杀手之前定然见过她,否则这目标锁定的也太快了。
程岁桉一时没有想到谢不殊身上,并不是因为她多信任他,而是她自己平日里得罪的人也不少,若说在兰溪偶然碰到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加上原主的身份,程岁桉即便被什么陌生人盯上她也毫不惊讶。
说到底,这次方不明多多少少有被她连累到,程岁桉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的,而自己这些年对他多有隐瞒,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对他坦白,这次的事说不定是个契机。
程岁桉思考的时候思绪格外容易放空,差役送来的饭食并不算多,平日里她只需进食半柱香,今日一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她也才吃了一半。
但门外人并未催她,是以她也没怎么注意,程岁桉心里叹了一口气,筷子又挑了几口,实在没心情再吃下去。
她索性放下碗筷,给自己倒了一杯陈茶,轻轻一抿,清爽中带了点甘涩,顺着喉道下去,又带了点粗粝之感。
程岁桉收了收桌面,将盘碗收入食盒,起身从门缝送了出去。
那差役不发一语,从程岁桉手中接过,正要取走时,猝不及防被程岁桉往回一带,两只手生生就停在空中。
“差役大哥莫急,可否替我传个话,我想见你们副使大人。”程岁桉顿了一顿,生怕那差役将她的话当做耳旁风,紧跟着又添了一句,“就说我有要事找他,他会明白的。”
差役仍旧不语,手上使劲就要夺过食盒,程岁桉见他如此,更不能让他轻易取走。
两人一下僵持起来,良久,那差役气急,直接松了食盒,气急败坏开始比划起来。
他的双手飞舞,配上涨红的脸,可谓是气到极点了。
程岁桉被他比划的一阵目瞪口呆,难怪他从来不和她说话,原来他是个聋哑人!
程岁桉:我真该死啊……
程岁桉被柳澈疏这一手骚操作搞得无话可说,那差役比划累了,一下夺走了她手中食盒,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下程岁桉直到目送他离去都没再说一句话了。
人事险恶,莫过于此。
看来这下只能等他主动来找她了,既然如此,程岁桉反而不着急了,那密钥的任务已经显示完成,就算这时她把钥匙给出去,应该也不会触发惩罚。
虽然她很想知道那把钥匙的秘密,但如果给出去能减少很多麻烦,她也不是不愿意给。
夜幕低垂,凉风习习,牢房内一片安宁,柳澈疏那边却忙的焦头烂额。
月波别苑内的赃物数量庞大,那日夜晚他们只来得及将东西搬进附近事先开凿好的隧洞里,并未全数运回府衙。
这几日并未急着提审程岁桉,也是因为运输途中出了事,掌簿的发现,那些金银珠宝入库时少了几样值钱的物拾,也就是说,他手底下有人不干净。
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若是平日里,底下人贪点油水也就罢了,可现在这个关头,且不说促成这场交易的衙门老爷,就说他头上那个总使,让他知道了,他至少要掉一层皮。
柳澈疏一身飞鱼官服沉稳持重,眉目间再也不见那日的不羁。
“如何了?可查出是谁了?”
司法司的事情繁重,他不可能一直呆在县衙,此刻正要往回赶,时间紧迫,今早吩咐的事现在才有时间向底下人询问。
“按照副使安排的,已经初步确定了嫌疑人,如今正压在司中牢狱,副使可要去看看?”
晋拓一手擦了擦额上的细汗,一边不住的暼柳澈疏的脸色,这两日副使心绪不佳,现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自个儿也不敢触他的眉头,于是他话里话外都带着谨慎。
柳澈疏做了这么多年副使,底下人什么模样他早就一清二楚,晋拓头上虚汗不断,眼神飘忽,一看就有鬼。
“怎么?你有事瞒着我?”
晋拓见柳澈疏停下了脚步,便一下定身在那里,一步不敢越到他身前去。
“是…是这样的,人虽然找到了,但数量对不上,偷窃之人应当不止一个,可司里的刑法都用遍了,也不见他吐露一个字,大家伙多年的兄弟,下手多少也于心不忍”
晋拓为难的很,他虽然官职不如柳澈疏,但到底是司法司里的老人了,多少兄弟是在他手底下带出来的,事情做到这个份上,柳澈疏把彻查的事交给他,他也觉得难做。
说完这句话,晋拓明显能感觉到空气中这微妙的氛围变化。
白日里的府衙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日光透过高大的门楼,洒在青石板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街前也不乏有小贩的吆喝声,让此处充满了人气。
等入了夜,府衙前的气氛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高大的门楼在昏暗中显得更加威严庄重,门楣上的匾额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更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周围的街道变得安静而冷清,只有偶尔传来远处的狗吠声和近处的风声。府衙的大门半掩着,却仿佛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微风轻轻吹过,带来了一丝凉意,也带来了几分阴森的气息。
在昏暗的灯火下,只有不远处的打更声时强时弱的传来。
须臾,只见柳澈疏似笑非笑出声:“嗤,那还真是奇了,我倒不知司里还有如此硬骨头之人,这么些年过去了,怎么会没个建树呢?”
“大人说笑了。”晋拓被吓的苦笑,心里颇不是个滋味。
晋拓的背脊常年弯着,似乎从未挺直,柳澈疏虽然从未说过什么,心里上却是看不上他的这番做派。
“晋拓啊,你来司法司多少年了?”柳澈疏一手扶在他的肩膀处,漫不经心问道。
晋拓被柳澈疏的动作弄得浑身一僵,斟酌几分才开口,“不多不少,正好十年。”
“啊,十年啊,十年过去了,你还只念着下面人的看法,难怪混到现在也只是个普通刑捕。”
一番话说的刻薄,但却是不可辩驳的事实,“晋拓,你很会看人眼色,有这本事放到哪里都是能吃的开,可惜这套放在司法司不行。”
“我告诉你,以往我不在也就罢了,现在我是司法司二把手,只要我在一天,就把你那些小心思给我收一收,想想就得了,别抖落到我跟前来。”
柳澈疏眼中狠厉,抬手将他往后一推,信步上了马匹。
晋拓还未从他那番话里回过神来,就见那人端坐在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