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晨雾还未散尽,陈烽就被一阵喧闹声吵醒。昨夜“雷神降临”的余波尚未平息,他这个“雷神使者”已然成了白莲圣教军营地中最耀眼的存在。几个信徒捧着净水和粗麦饼候在他的营帐外,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狂热。
“使者醒了?快请用膳,老母已在祭坛等候,要为您举行‘接神大典’呢!”为首的信徒满脸堆笑,几乎要跪下来。
陈烽揉着发疼的太阳穴,只觉得荒诞至极。他不过是用了个化学小把戏,竟真成了这帮人眼中的“天神使者”。昨夜那声爆炸虽然唬住了众人,但也把他架在了火上烤。
来到祭坛,无生老母早已换下女装,露出粗布短打,只是脸上的粉痕尚未洗净,显得不伦不类。他见到陈烽,竟一改昨日的倨傲,点头哈腰地说:“使者大人,今日该向信徒展示‘神火’,以固人心啊。”
陈烽心中暗骂,面上却只能装作高深莫测:“知道了。”
所谓的“神火”,是他昨夜苦思冥想的对策。他记得磷粉在空气中易自燃,便让信徒去寻找一种“会发光的石头”(实则含磷矿石),又用破碗捣磨成粉,混在油脂里。此刻,他站在祭坛上,手持一根缠着破布的木棍,蘸了“神火油”,对着朝阳一扬。
“雷神之火,借吾之手,照亮人间!”他模仿着无生老母的腔调,猛地将木棍甩向空中。
磷粉遇热自燃,瞬间爆出一团幽蓝的火焰,在晨雾中显得格外诡异。
“神火!真的是神火!”信徒们再次拜倒,山呼海啸般的崇拜声让陈烽头皮发麻。
无生老母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随即恍然大悟,低声对陈烽说:“使者果然神通广大!以后每日辰时、午时、酉时,还请使者展示神火,以安众心。”
陈烽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只能点头应允。接下来的日子,他就过上了“雷神使者”的荒诞生活。每日三次“作法”,用磷粉、油脂和各种能制造烟雾的材料,变着法儿地表演“神火”、“青烟”、“天降甘霖”(其实是高处泼水)。
他厌恶这种装神弄鬼的勾当,却又不得不配合。在表演的间隙,他开始暗中观察这支所谓的“圣教军”。营地中有数千人,大多是面黄肌瘦的农民,拿着锄头、镰刀作为兵器,纪律松散,连基本的队列都走不齐。唯一看起来像点样子的,是无生老母身边的十几个“金甲力士”——他们穿着偷来的破烂铠甲,身材壮硕,满脸横肉,动辄对普通信徒拳打脚踢,分明是各地收拢的流氓地痞。
“这哪是什么义军,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陈烽心中冷笑,无生老母靠迷信聚敛人心,却毫无治军之能,这样的队伍,别说推翻朝廷,恐怕连一场正规战斗都打不了。
麻烦很快找上门来。一个满脸脓疮的老妇人被儿子抬到祭坛下,哭喊着求“雷神使者”救命:“使者大人!救救我娘吧!她快不行了!请您请雷神赐药啊!”
周围的信徒也纷纷附和,有人拿出破碗求“神水”,有人捧着烂疮求“神药”。陈烽看着这些饱受苦难的面孔,心中不忍,却又无计可施。他哪里懂什么医术?
“这……”陈烽一时语塞,无生老母却在一旁推波助澜:“使者大人乃雷神下凡,岂有治不好的病?快,赐药!”
陈烽脑中飞转,突然瞥见脚下的黄土。他一咬牙,弯腰抓了一把干净的泥土,放在破碗里,煞有介事地用手指画了个“符”,口中念念有词:“雷神在上,赐下神土,驱邪去秽,百病不侵!”
他将泥土递给老妇人的儿子:“让老夫人用净水服下,心诚则灵。”
那儿子如获至宝,连忙用水调和了泥土,喂老妇人喝下。陈烽心中忐忑,只觉得自己在作孽。
然而几天后,怪事发生了。那老妇人的儿子竟捧着几只山鸡来谢恩,说老夫人喝下“神土”后,脓疮竟真的开始结痂,精神也好了许多。
陈烽大吃一惊,难道泥土真有奇效?他仔细询问,才知道老妇人儿子在喂药的同时,还想方设法弄来了些草药敷上,加上心理作用,竟真的好转了。
可在信徒眼中,这就是“雷神使者”的功劳。求药的人越来越多,从头痛脑热到断腿瞎眼,无所不有。陈烽只能变着法儿地用泥土、清水、甚至烧焦的艾草灰冒充“神药”,有时遇到外伤,就用干净的布包扎,嘱咐“多喝水,别碰脏东西”。
说来也怪,或许是心理作用,或许是他无意中的“医嘱”起了作用,竟真有不少人“痊愈”了。消息传开,陈烽的“半仙”名声越发响亮,连无生老母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忌惮和讨好。
但陈烽却笑不出来。他看着信徒们虔诚的面孔,听着他们感激的话语,心中充满了矛盾。他靠欺骗获得了信任,却也承担了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更让他忧虑的是,无生老母似乎想把他彻底绑在“圣教”的战车上,开始让他参与“军事会议”,实则是想借他的“神威”震慑众人。
这天夜里,陈烽坐在营帐里,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手中的破碗。碗底还残留着些许磷粉,在暗处发出幽幽的光。他想起了瘦猴,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安全,是否也在某个角落挣扎求生。
“半仙……”陈烽自嘲地笑了笑,“再这么下去,我怕真成了个招摇撞骗的神棍了。”
他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白莲圣教军绝非久留之地,无生老母的野心和信徒的愚昧,迟早会把他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现在,他被“雷神使者”的虚名困住,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想要脱身,谈何容易?
破碗在手中微微发凉,陈烽望着帐篷外摇曳的红灯笼,心中暗下决心:必须尽快找到机会,揭穿无生老母的真面目,或者,带着一部分清醒的信徒离开这个疯狂的地方。
而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应付明天那些捧着破碗、等着“神药”的信徒们。想到这里,陈烽不由得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这“半仙”的日子,比当乞丐时还要难熬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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