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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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怀锦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了一丝。只要人还活着,就有希望!但被严密看守或送入宫中,营救的难度陡增百倍!

“还有……”张虎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恐惧,“天还没亮,皇城司的告示就贴出来了!全城……全城悬赏!画影图形!赏格高的吓死人!黄金万两!提供线索的也有重赏!”他颤抖着从怀里摸索出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软的粗糙黄纸,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

周怀锦接过。借着炉火微弱的光,他看清了纸上的内容。

那是一张画工粗糙但特征抓得极准的通缉令!上面画着一个年轻男子的头像——剑眉星目,鼻梁挺直,唇线冷硬,赫然正是他此刻年轻了二十岁的面容!虽然有些失真,但那股冷冽的气质捕捉得十分传神!

下面用朱砂写着触目惊心的大字:

“钦犯周逆!弑杀皇子!罪大恶极!形貌如左!凡擒获或斩首献上者,赏黄金万两,通风报信属实者,赏千金!胆敢藏匿者,诛九族!”

落款是鲜红的皇城司大印,日期赫然就是今夜!

好快的动作!好狠的悬赏!周怀锦眼神冰冷。黄金万两,……足以让任何人为之疯狂!整个汴梁,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布满眼睛和利齿的狩猎场!而他就是唯一的猎物!

他将通缉令揉成一团,随手丢进炉火中。火焰瞬间吞噬了黄纸,发出噼啪的微响,映照着他年轻脸庞上冰冷的杀意和决绝。

“张虎!”周怀锦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我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我暂时在汴梁活动而不被立刻揪出来的身份。”

张虎一愣,随即面露难色:“陛……陛下,这……这太难了!全城戒严,画影图形……”

“不难。”周怀锦打断他,目光如同手术刀般锐利地扫过张虎的脸,“你有路子。你认识西城‘鬼手’刘三,那个专门给人做路引、造身份的家伙。他虽然贪财怕死,但手艺够好,他唯一的儿子在……你把她抓了,不怕刘三不办事。”

张虎浑身一哆嗦,看着周怀锦那双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他知道这不是威胁,是陈述事实!眼前这位“陛下”,是真能说到做到的主儿!

“是……是!小的……小的天亮就想办法办!”他连忙应下,声音发颤。

周怀锦不再看他,目光投向铁匠铺角落里那个破旧的通风口,望向外面依旧被黑暗笼罩、却危机四伏的汴梁城。天,快亮了。最危险的时刻即将到来。

他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需要了解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需要知道宋朝这台庞大机器运转的每一个齿轮!

念头转动间,他的手伸入怀中,摸索着那个来自异世的黑色硬壳盒子。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是那个单筒望远镜。

他将其取出。冰冷的黄铜镜筒在炉火微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泽。他将其凑到通风口,调整焦距。

模糊的视野瞬间变得清晰!

他看到了远处高耸的城墙箭楼上游弋的、如同蚂蚁般细小的士兵身影,看到了更远处皇城方向隐约的巍峨宫阙轮廓,看到了汴河上巡逻官船桅杆上悬挂的风灯……甚至看到了几条街外,一队正在挨家砸门盘查的皇城司缇骑脸上那凶狠不耐的表情!

这超越时代的“眼睛”,让他仿佛拥有了俯瞰整个汴梁战场的上帝视角!

一丝冰冷的、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弧度,在周怀锦嘴角缓缓勾起。

大网?狩猎场?很好,记得当年我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比现在要凶险百倍,那样都过来了一个小小的汴梁还困不住我。

第三天,周怀锦拿着刘三给他的户籍身份,不禁微微一笑。

“陈砚。”

周怀锦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崭新的名字,指尖拂过路引上那枚还带着油墨清香的鲜红官印。纸张略显粗糙,但纸张的质地、墨迹的渗透、印泥的晕染程度,甚至边缘细微的磨损,都模拟得惟妙惟肖。鬼手刘三,名不虚传。这薄薄一页纸,就是他此刻在汴梁城行走的命脉。

又经过一番打扮,周怀锦此刻的形象,与通缉令上那个冷冽如刀的“周逆”判若两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棉布长衫,袖口和肘部打着不起眼的同色补丁,脚上一双半旧的千层底布鞋,沾满了尘土。脸上,张铁锤贡献的劣质锅底灰混合着一点点土制的黄褐色染料,巧妙地改变了肤色和轮廓,掩去了那份过于醒目的年轻俊朗,只留下一个奔波劳碌、带着几分木讷和愁苦的中年行商模样。肩上搭着一个半瘪的粗布褡裢,里面装着几块硬邦邦的杂粮饼和那个冰冷的单筒望远镜。

“爷……陈……陈爷,”张铁锤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瞬间换了个人,连气质都变得卑微谨慎的“陛下”,喉咙发干,声音压得极低,“这……这能行吗?外面……外面查得可严了!皇城司的狗鼻子灵得很!”

周怀锦将路引仔细贴身收好,动作沉稳,没有丝毫慌乱。他没有回答张铁锤的担忧,目光投向铁匠铺那扇布满油污、仅用一条破布帘遮挡的小窗。窗外,天色已经大亮,但笼罩在鼹鼠巷上空的,不是清晨的活力,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压抑。往日巷子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孩童的哭闹声、醉汉的呓语声都消失了,只剩下巡逻士兵沉重而规律的皮靴踏地声,以及偶尔传来的粗暴喝问和砸门声。

空气里弥漫着恐惧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我需要知道‘影魅’的行踪。”周怀锦的声音透过锅底灰的伪装,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直刺张铁锤紧绷的神经,“今天。现在。”

张虎的脸瞬间变得比锅底灰还黑。“影……影魅?!”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无形的诅咒,让他浑身一哆嗦,脸上瞬间爬满了恐惧,“爷!那……那是皇城司的活阎王!是……是周国……呸!是叛……叛过去的顶尖高手!心狠手辣!神出鬼没!小的……小的哪有路子打探他的行踪?”

“你有。”周怀锦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张铁锤所有的伪装,直抵他内心最深的恐惧和……那一点点微弱的联系。“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你去码头找一个苦力头儿叫王大疤瘌。他也给城西‘醉仙楼’的后厨送菜,醉仙楼的采买管事。他也是帮助皇城司的采买事宜,你把他约来,要是不去就多给些钱。”周怀锦顺手把一个装满钱的袋子扔给了张虎。

“这是500两白银,一部分给他一部分你自己留着花。

“我……我……”张虎拿起钱袋刚要开口,却见王爷一摆手“咱们平时也要花销用度的,你只要听行事就好。”

周怀锦接着说“告诉他,有笔大生意要做,低于市场三分之一的价格给他鲜肉。需要面谈,午时三刻,城隍庙后街,老槐树下的‘静心茶寮’,角落雅座。”说着又从兜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我会吸引他目光,你把这个放到酒里。注意动作要快。”

说完油纸包被塞进张虎冰冷颤抖的手里。“这……这是……”张虎声音有些颤抖

“一点‘安神’的小玩意,死不了人。”周怀锦语气淡漠。

“……好的!小的……这就去!”他咬着牙,将油纸包死死攥在手心,仿佛攥着自己全家的性命,踉跄着冲出了铁匠铺后门,身影瞬间消失在狭窄污秽的巷道深处。

周怀锦收回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其实也并不是特别信任张虎,毕竟万两黄金的报酬谁会不动心,不过周怀锦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而且穿越前是一个资深的心理学家,尤其对犯罪心理学。如果张虎有什么别的想法他早会看透。而且张虎就是一个暗桩,他心里也应该明白作为暗桩叛变的下场。

巷口,一队五人的皇城司缇骑正粗暴地踹开一户人家的破门。领头的百户满脸横肉,眼神凶狠,腰间挎着制式腰刀,正厉声呵斥着里面惊恐哭喊的百姓。他们检查得极其仔细,连柴草堆都要用长枪捅上几下,任何可疑的青壮男子都会被揪出来,粗暴地推到墙边,拿着通缉令画像反复比对,稍有迟疑便是一顿拳打脚踢。哭喊声、哀求声、皮鞭抽打皮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人间地狱的奏鸣曲。

周怀锦的眼神冷冽如冰。这些昔日拱卫他王座的精锐力量,如今却成了宋朝镇压异己、盘剥百姓的爪牙。都是因为魅影的背叛。他放下门帘,退回铺子最阴暗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双眼。并非休息,而是在脑海中急速勾勒着汴梁城的街巷地图,推演着可能遭遇的盘查,模拟着“陈砚”这个行商应有的反应——木讷、胆小、带着底层小民特有的畏缩和讨好。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和远处传来的零星骚乱中缓慢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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