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绣娘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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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姑娘,又来等面?”掌勺的老灶头林昭探出身,围裙上沾着面粉,额角的汗混着水汽,“今日有新打的艾草面,配您喜欢的笋丁浇头。”

苏婉收伞进店,竹椅的凉意透过襦裙传来。她看着林昭给隔壁瞎眼婆婆端去免钱的面,又往孤儿小虎碗里多添了两块酱肉,喉头忽然有些发紧。

三日前,她奉陆明玥之命接近此人,原以为会遇上漕帮眼线的阴鸷面孔,却不想每日见到的,是给街坊赊面时总说「不急,等秋粮下来再给」的温和男人。

“林师傅,前几日您修的老井,如今出水可畅?”苏婉接过面碗,热气模糊了视线。

林昭擦着手笑:“畅得很,今早王大婶还说,井水甜得能腌糖蒜了。”他忽然瞥见苏婉袖角露出的帕角,“姑娘这并蒂莲绣得真好,银线在暗处都亮堂堂的。”

苏婉她强作镇定地掩饰:“不过是闲来无事的小玩意儿。”心里却像被那根松线缠住——陆明玥昨日递来的陆家旧账本,此刻正藏在她绣绷的夹层里,其中记载的“漕运药材”条目下,隐隐约约能看到「林」字落款。

掌灯时分,苏婉回到绣坊,铜胎珐琅的绣绷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她取出那本牛皮账本,指尖划过“丙辰年秋,漕帮代运药材三百担,交货人林……”的字迹,墨迹在岁月里晕成灰黄,却依然透着凛冽的寒意。

陆明玥的话在耳边回响:“这林昭绝非善类,当年陆家船运失踪案,他父亲是最后一个经手人。”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声,「咚——咚——」的节奏像敲在她心上。她想起林昭给小虎喂面时,特意把面吹凉的耐心;想起他修井时,怕溅到路人泥水而特意围起的草席;甚至想起他和面时,总会哼起的那支跑调的江南小调。这样的人,怎会与漕帮的秘密交易有关?

“或许……是同名同姓?”苏婉喃喃自语,取过绣绷准备继续未完成的并蒂莲。银针穿过素绢,却在即将绣出莲心时停住——她忽然想起,林昭磨面时手腕会不自觉地轻颤,那是常年握刀的人才有的旧伤,与账本里「漕帮武师」的记载隐隐吻合。

苏婉她取过另一块素绢,用靛蓝丝线在角落绣上陆家老宅的飞檐纹样——那是陆明玥约定的暗号,只要绣完,就意味着证据确凿。

她想起前日暴雨,林昭冒雨给独居的张大爷送面,自己却淋成了落汤鸡,还笑着说「就当免费洗澡」。这样的人,真的值得用一条密信推向深渊吗?

「啪嗒。」绣针掉在桌上,惊醒了沉思的苏婉。她看着帕子正反两面——一面是陆家的飞檐暗号,一面是市井的温暖图景,如同她此刻分裂的内心。

陆明玥要的是「忠诚」,而她心底却有个声音在问:若真相并非非黑即白,这枚绣针,究竟该刺穿谎言,还是守护善良?

晨雾里,林昭正在卸门板,见她走来,便笑着扬起手中的面团:“苏姑娘早,今日有新腌的香椿头,配面正好。”

“林师傅,前几日见您手腕不便,这帕子……权当谢您修井的心意吧。”

“姑娘费心了。”他没有拆开蜡封,而是小心地将帕子收进围裙口袋,继续忙着揉面,仿佛那只是一方普通的谢礼。

苏婉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林昭哼起的江南小调,跑调的旋律里透着安稳。而陆明玥留在绣坊的那本账本,此刻正被她藏在绣绷深处,等待着某个真正需要揭晓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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