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璃收起那面布满裂痕的镜子，转身时，衣袂卷起一阵寒风。
“明天继续。”
她只丢下这句话，身影便消失在了雾里。
我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脑子里全是今天那些冤魂扭曲的脸，还有幽璃那一句句冷得像刀子的话。
可心里，却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我好像，真的在一步步靠近那个叫“摆渡人”的身份。
夜色深沉，我拖着快散架的身子回到灵界议事殿旁的小院。
脚刚迈过门槛，殿里就传来压抑不住的争执声。
“……他连最基础的感知都一塌糊涂，更别提沟通和判断！幽璃大人，这不是在胡闹吗！”
是玄冥，声音又沉又硬。
我脚下一顿，整个人钉在了门边的阴影里。
“我说了，他的命格特殊。”幽璃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有空质疑他，不如想想怎么把你跟丢的那个高阶冤魂抓回来。”
“我不是质疑他，我质疑的是这个决定！”玄冥的呼吸都重了几分，“灵界的规矩不可动摇，为一个凡人坏了根基，这后果谁来担？”
我屏住呼吸，心脏擂鼓一样地砸着胸口。
原本以为自己取得了一些进步，可此刻玄冥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将我心中的自信浇灭，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适合成为摆渡人。
“他已经入门了。”幽璃的声音突然放缓，“而且，他是唯一能感应到那枚邪灵信物的人。”
“一枚至今都无法解读的玉坠，谁知道是不是陷阱！”玄冥冷笑，“我们不能把整个灵界的安危，赌在一个还没证明自己的凡人身上！”
殿内陷入死寂。
片刻后，幽璃的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
“玄冥，你的职责是执行，不是评判。”
我咬着牙，拳头攥得骨节发白，胸口堵得厉害，几乎喘不过气。
悄悄退后几步，我转身钻进了夜色里。
第二天清晨，训练场上空荡荡的。
几个守卫远远看到我，立刻找了借口溜得干干净净。
没人跟我说话，更没人愿意靠近。
我一个人站在场子中央，手里握着那面破镜子。玄冥的话还在耳朵里嗡嗡作响。
他没说错，我确实太弱了。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静下来。
“别用耳朵，用心。”
幽璃的话在脑中响起。
我屏蔽掉风声，屏蔽掉远处的一切杂音，去捕捉那虚无缥缈的灵魂波动。
一开始，什么都没有。
渐渐地，心底泛起一阵颤动，很轻，很微弱。
我猛地睁开眼！
镜中，果然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虚影，气息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五级？
我心头一跳，刚要开口安抚，那虚影却毫无征兆地暴起，疯狂扭曲着，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狠狠撞向镜面！
“糟了！”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
“砰！”
虚影撞在镜面上，整个镜子剧烈一震，上面的裂纹又蔓延开几分。
“你在做什么？”
一个冷硬的声音从背后炸响。
我一回头，玄冥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场边，那副样子，像是要用眼神把我活剐了。
“我……我只是在练习……”我声音发干。
“练习？你连怨气都控制不住，练什么？”他几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又冷冷扫过我手里的镜子，“差点毁了法器，这就是你的练习？这东西不是给你玩的。”
我死死攥着镜子，一股火直冲脑门：“我总要学！”
“等你学会了再说！”玄冥的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别以为有幽璃大人护着，你就能坐稳摆渡人的位置。灵界，不养废物。”
我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什么时候能真正掌控一面冤魂，再来谈资格。”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当晚，我独自来到王宫回廊的尽头，摩挲着手里那面破碎的镜子。
镜中的虚影早就散了，可那股狂躁的气息还残留在上面。
“发什么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抬头，是幽璃。
她换了身素白长裙，月光洒在她脸上，让她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玄冥说得对，”我低着头，“我不够格。”
她没接话，在我身边坐下，指尖轻轻划过镜面新添的裂痕。
“我也被人这么说过。”她忽然开口，“刚接管灵界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太年轻，太软弱，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我愕然地看向她。
“他们说我不该试图去理解那些冤魂，直接抹杀才是正道。”她嘴角扯出一个说不清是自嘲还是别的笑，“可我知道，真正的摆渡，不是封印和毁灭，是理解，是救赎。”
我沉默了。
“你和我一样。”她转头看着我，“都在找自己的路。”
我低下头，声音发涩：“可我现在什么都做不好。”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古旧的金属残片，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第一代摆渡人留下的印记。”她把残片放在我的手心，“它给不了你答案，但能帮你找到方向。”
残片入手，一股奇异的暖流顺着掌心窜了上来。
“你信我吗？”她问。
我抬起头，迎上她的视线，郑重地点了下头。
“那就别让别人的话，挡了你自己的路。”
她说完，起身离去。
回廊尽头，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手心那块温热的残片。
夜风吹过，卷起一阵凉意。
我低头看向手里的镜子，视线不经意地一扫。
镜面深处，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角落里，有一道极其微弱的灵力，正在悄无声息地游移。
那是什么……
我皱起眉，缓缓站起身，朝回廊更深处的黑暗走去。
风，好像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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