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燃尽了，最后一缕青烟散在风里。
祠堂里的阴冷，似乎更重了。
我盘腿坐在原地，幽璃就站在我身后，像一道没有温度的影子。
那声“救我”之后，角落里再没传出任何动静。
可我知道，它在等我。
“准备好了？”幽璃的声音很轻，却砸得我心口一震。
我点头。
“准备好了。”
她没再多说，只是抬手轻轻一挥。
祠堂里盘踞的阴气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光线漏了进来。
“今天练法术。”她的声音里没有半点起伏，“不是沟通，是渡化。”
我心里一紧：“现在？”
“你现在不练，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像要冒火。
净魂咒。
这三个字跟噩梦似的在我脑子里转。
这玩意儿听着厉害，练起来却要人命。
字错一个，灵力反噬。
节奏不对，当场作废。
我试了三次，废了三次，最近的一次，直接咳了血。
但我不敢停。
那些东西，可不会等我慢慢升级。
“开始吧。”我沉声道。
幽璃走到我面前，抬手在空中虚画，一道符文瞬间亮起，烙印在地面，化作一个圆形的阵图。
阵图中央，放着一个纸扎人，外面裹着黑纱，看着就邪门。
“这不是游戏。”她盯着我，“法术失控，自己担着。”
我点了下头：“我控制得住。”
她没搭理我，退到阵图外，不再出声。
我走入阵中，站在纸人面前，双手合十，闭眼。
净魂咒第一句，从喉咙里滚出：
“天地有正气，阴阳分界明……”
声音很稳，心跳却在失控。
“魂归其所，怨解其形。”
没问题。
“清风拂面，净我心神。”
还行。
“净魂之咒，开！”
我猛地睁眼，右手掐诀，左手按在胸口，将体内那股气缓缓引出。
阵图骤然亮起，纸人身上的黑纱开始抖。
成了！
我心头一热，急着念了下去。
“净我魂兮，无幽无冥……”
话音刚落，胸口猛地一抽，一股热流从丹田直冲天灵盖，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我眉心一跳，咬牙死撑。
“归其所兮，安其命……”
“安其命”三个字刚出口，喉咙里一股腥甜，血腥味直冲鼻子。
我硬生生把那口血咽了回去，念出最后一句：
“净魂咒启，渡我亡灵。”
最后一个“灵”字脱口，纸人猛地一颤，一道刺眼的红光从它身上轰然炸开！
“不好！”我心头巨震，想收手已经来不及。
那团红光在半空扭曲成一条赤色长蛇，嘶吼着朝我面门扑来！
我慌乱地结印，可体内的灵力已经乱成一锅粥，完全不听使唤！
“许阳！”
幽璃的声音在阵外响起，她没有进来。
我来不及多想，只能把心一横，硬扛！
红光狠狠撞在我胸口，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大锤砸中，我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眼前发黑，耳朵里全是尖锐的嗡鸣。
我想爬起来，四肢却跟灌了铅一样，连喘口气都费劲。
“咳……”
我猛地咳出一口血，胸口像是被烙铁烫过，火烧火燎地疼。
阵图的光灭了，那个纸扎人倒在一边，黑纱碎得不成样子。
“……对不起……”
我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自己都听不见。
然后，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不知道昏了多久。
醒来时，鼻尖是淡淡的檀香味。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榻上，四周烛火摇曳，墙壁上光影幢幢。
幽璃就坐在我旁边，拿着块玉牌，正往我胸口上贴。
“别动。”她声音很低，“灵脉伤了。”
我张了张嘴，她却没让我说话。
“你太急了。”她语气里没什么波澜，却像根针扎在我心上，“净魂咒靠的不是蛮力，是疏导。你心里那股火太旺，节奏全乱，灵力逆流，不伤你伤谁？”
我垂下头，嗓子哑得厉害：“我以为这次能成。”
“你的‘以为’，就是你失败的原因。”她看着我，“你是摆渡人，不是打手。你要做的是安抚，是送行，不是硬碰硬。”
我半天没吭声，最后憋出一句：“我是不是很废物？”
她摇了摇头：“你只是还没学会怎么控制你自己。”
我扯了扯嘴角，比哭还难看：“可我不想再失败了。”
“那就学会慢下来。”她收回玉牌，站起身，“修行不是赛跑，谁快谁就赢。你得懂。”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冷冰冰的女人，其实比谁都看得清楚。
“再来一次。”我说。
她眉梢一挑：“还想试？”
“嗯。”
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点了下头。
“好。”
这次，我们换到了后院的空地上，没有阵图，也没有时间限制。
“净魂咒，不是用来打架的。”她站在一旁，声音被夜风吹得有些散，“它是个仪式，是座桥。你不是在赶它们走，是送它们回家。”
我点了下头，再次闭上眼。
这一次，我没急着念咒，先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平复下来。
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泥土的腥气，青草的味道……
我整个人沉了下去，脑子里只剩下净魂咒的每一个字。
“天地有正气……”
第一句，稳了。
“阴阳分界明……”
第二句，顺了。
“魂归其所……”
第三句，我感觉到体内的灵力不再狂躁，而是温和、有序地流动。
“净我魂兮……”
第四句出口，脚下浮现出一道柔和的蓝光。那个纸扎人就静静躺在前方，黑纱被风吹动。
“无幽无冥……”
第五句，我感觉到自己和纸扎人之间有了一丝联系，一条看不见的线。
“归其所兮……”
第六句，纸扎人微微一震，身上的黑纱缓缓滑落。
“安其命……”
第七句，我睁开了眼。
纸扎人安静地躺在那，黑纱落在旁边，只剩一张干净的白纸。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成功了。
幽璃走过来，难得地给了个还算认可的评价。
“还行。”她说，“但纸人是死的，冤魂是活的。”
我点头：“我明白。”
“下次，去见个真的。”
“什么时候？”
“等你什么时候敢去，就什么时候去。”
我看着她，一字一顿：“我已经准备好了。”
她没回话，转身，身影融入了夜色。
我站在原地，月光洒在身上，一片冰凉。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一个冤魂，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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