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御花园的“偶遇”与皇帝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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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功用“野猫为爱鼓掌,扰我清梦”这种荒诞到令人发指的理由,将太子府伸过来的黑手怼了回去之后,赵闲着实过了两天神仙般的安生日子。

他时常将那枚漕帮赠送的、触手温润的“龙门令”在指尖把玩,感受着那股若有似无的清凉气息。不得不说,这小玩意儿确实是个不错的安神挂件,至少让他在琢磨下一个瓜该从哪儿吃起的时候,思路都清晰了不少。

然而,咸鱼的快乐时光总是短暂的,就像夏日午后的一场美梦,总有被叫醒的时候。

这天下午,他正指挥着下人在池塘边为那条即将临盆的功勋锦鲤“翠花”搭建豪华月子中心,一纸新的圣旨便如同一只打破宁静的飞鸟,翩然降临王府。

与上次朝会前的严肃和太子内侍的阴阳怪气都不同,这次前来传旨的老太监脸上堆满了菊花般的和煦笑容。圣旨的内容也格外亲切,言辞恳切地表示:皇帝陛下近日处理政务颇为劳累,忽感御花园中春光正好,念及手足之情,特召闲王入宫,一同赏花散心,闲话家常。

“散心?家常?”赵闲捏着那卷明黄的圣旨,心里直犯嘀咕。

他那位勤政到近乎变态的皇兄,自从登基以来,字典里就没“散心”这两个字。这哪是叫他去赏花,分明是想把他这颗瓜,亲自摘下来,掂量掂量分量,再看看里面是生是熟。

“小爷,你怎么看?”他在心里不动声色地问道。

“还能怎么看,坐着看呗。”器灵的声音里充满了过来人的通透与懒散,“小的试探完了,老的就该亲自下场了。鸿门宴倒不至于,但肯定是一场‘鸿门茶’。你可得当心点,你那位皇帝老哥的心眼子,比那蜂窝煤还多,全都是窟窿。”

尽管内心有一万个不情愿,赵闲还是只能认命地换上那身繁琐累赘的亲王朝服,在一众仆人“王爷您慢走”的关切目光中,坐上了那顶摇摇晃晃的马车,再次朝着那座金碧辉煌、却让他浑身不自在的牢笼——皇宫——驶去。

这一次,他没有被引至威严肃穆的金銮殿,而是穿过重重宫阙,来到了一片繁花似锦、暖风和煦的御花园。

此时的皇帝赵胤,正负手站在一座嶙峋的太湖石假山旁的观景亭中。他已脱下沉重的龙袍,换上了一身略显随意的明黄色盘龙常服,少了几分君临天下的威压,却多了几分渊渟岳峙般的深沉内敛。他正饶有兴致地朝池塘里撒着鱼食,旁边只站着一个低眉顺眼、气息却沉稳如山的老太监。

“皇兄万安。”赵闲上前,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

“闲王弟来了,免礼,赐座。”赵胤转过身,脸上竟真的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仿佛真是许久未见弟弟的亲切兄长,“来,坐。朕今日就是觉得有些乏了,处理政事久了,头昏脑胀,便想着叫你来陪朕说说话,换换脑子。”

老太监立刻有眼色地奉上了两杯热气腾腾的顶级贡茶,然后便如同一尊雕塑,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亭外,将空间完全留给了这对身份特殊的兄弟。

气氛,在看似闲适中,透着一股令人心头发紧的微妙。

皇帝果然如圣旨所言,开始拉起了“家常”。他先是关切地问了问赵闲的身体,又问了问王府的用度是否足够,最后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近来在府中,可有什么趣事发生?说来给朕解解闷。”

赵闲立刻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憨厚傻笑,开始了精心准备的表演:“托皇兄洪福,臣弟这身子骨是一天比一天懒散了,吃得好睡得香。府里用度也尽够,就是……就是最近有些小烦恼。”

“哦?说来听听。”皇帝呷了口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还不是为了后厨那点事!”赵闲一拍大腿,满脸的“家长里短”,“后厨的王大厨,非说要做道新菜叫‘佛跳墙’,那食材单子列出来,吓得福伯差点当场告老还乡。两人为这事已经冷战三天了,臣弟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饭都少吃了一碗!”

他顿了顿,又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还有个天大的喜事!臣弟府里池塘的那条叫‘铁柱’的红锦鲤,您知道吧?就是上次您赏的那条!它……它把另一条叫‘翠花’的金锦鲤肚子搞大了!这可是大喜过望啊!臣弟正琢磨着,等小鱼生下来,挑几条最好看的,给皇兄您送进宫来,也算是为皇家开枝散叶,添添喜气!”

皇帝听着他这些插科打诨的胡言乱语,脸上笑容不减,眼神却渐渐变得幽深起来。他放下茶杯,悠悠一叹,那闲适的氛围如被利刃划破,话锋陡然一转:

“闲王弟啊,你可知,就在你为了一条鱼的家事而费心的时候,朕这大炎王朝的江山,却在被一些胆大包天的蛀虫,啃噬着根基。有些人,翅膀硬了,野心大了,手……也伸得太长了……”

来了!真正的“瓜”来了!

赵闲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是一脸纯洁的茫然:“啊?皇兄何出此言?我大炎国泰民安,怎会有蛀虫?”

皇帝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瞬间刺穿他的五脏六腑:“连漕运、盐政这等国之命脉,都有人敢肆意染指!他们私下勾结江湖草莽,走私牟利,甚至在天子脚下制造火并,草菅人命!这份胆子,这份算计,大得很呐!”

他死死地盯着赵闲,每一个字都像是千钧重锤,狠狠敲击在亭中的空气里。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明牌了!

赵闲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被恰到好处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滔天的愤怒所取代。他猛地从石凳上站起身,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义愤填膺地说道:

“竟有此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乱臣贼子!简直是无法无天,罪不容诛!皇兄,您乃天命所归,英明神武,定要将这些祸国殃民的蛀虫全都揪出来,剥皮抽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他表现得比朝堂上最头铁的言官还要激动,仿佛下一秒就要为国捐躯。然而,在表达完自己冲天的“赤胆忠心”后,他又像是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了回去,垂头丧气,满脸的颓唐与无奈:

“只可惜……唉,可惜臣弟百无一用,乃是一介废人。除了这身不争气的病骨头,什么都没有。这等匡扶社稷、为君分忧的大事,臣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是……帮不上皇兄分毫。唉,只能在府里,在心里,为皇兄您呐喊助威,祝您早日扫清奸佞,还我大炎一个朗朗乾坤了。”

听完他这番堪称教科书级别的“表忠心”表演,皇帝赵胤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死死地凝视了他足足半晌。就在赵闲后背的冷汗都快要浸透朝服时,皇帝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意味深长、仿佛拨开云雾看透了一切的笑容。

“闲王弟,你啊……倒是活得比这朝堂上下的所有人,都通透。”

他站起身,走到亭边的石桌棋盘旁,从棋盒里拈起一枚温润如玉的白子,“啪”的一声,将其精准地放在了棋盘正中央的天元之位。

“也罢,你身子弱,这些朝堂上的腥风血雨,本就不该来叨扰你。不过……”他抬眼看向赵闲,眼神变得高深莫测,如同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潭,“有时候,一个‘闲’字,便是这棋盘上,最好的位置。因为它不动,所以看得清全局;因为它置身事外,反而……更安全。你说呢?”

赵闲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瞬间明白了。皇帝这是在告诉他:你继续当你的咸鱼,当你的废物,你这面“富贵闲人”的旗帜,就是插在我跟太子之间最好的一道屏障,一个观察哨,一个风向标!

“皇兄圣明,臣弟……愚钝,听不太懂皇兄的棋道。”赵闲低下头,做出一副“虽然我听不懂,但我大受震撼”的憨厚模样,“但臣弟知道,只要安分守己,不给皇兄添乱,皇兄定会护着臣弟的。”

“哈哈哈,好一个‘安分守己’!”皇帝似乎对他的回答极为满意,发出一阵朗声大笑,“朕的好皇弟,你放心。有朕在,这天上地下,谁也动不了你!”

他心情大好地一挥手,对亭外的老太监朗声吩咐道:“传朕旨意,将库里那几支三百年的老山参,还有西域新进贡的雪莲,都给闲王送去,让他好生将养身子!另外,近来京中不太平,从神机营中,挑选一队最精锐的侍卫,即刻起入驻闲王府,全权负责保护王爷安全,但凡有宵小之辈胆敢滋扰,格杀勿论!”

赵闲连忙起身,以一种几乎要痛哭流涕的姿态,“感激涕零”地跪地谢恩:“臣弟……臣弟惶恐!叩谢皇兄天恩浩荡!”

从皇宫回王府的路上,赵闲坐在摇晃的马车里,面沉如水。那一堆能让无数人眼红的珍贵补品,和那一队即将入驻、气势逼人的宫廷侍卫,就像两座华丽而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皇帝老儿,心眼子比蜂窝煤还多!真不是个东西!”脑海中,器灵终于忍不住开启了吐槽模式,“赏你补品是让你活得久一点,好继续当他棋盘上的‘天元子’。派给你侍卫,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就是把你王府里里外外,连同你晚上说梦话的声音,都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这是想把你当个挡箭牌,还是当个风向标?你现在就是个活靶子,谁动你,就是动他!”

赵闲揉了揉发紧的眉心,深以为然。

“不过……”器灵的声音忽然一转,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刚才那队侍卫里,有个家伙……不简单。就是走在队列最后面那个,一脸沉默寡言,长得跟个闷葫芦似的。他的气息,沉稳如山,凝练如铁,比上次那个被你一脚踹飞的倒霉刺客,厉害了不止十倍。他要是想杀你,估计……你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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