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主任为难地看着她,“你先回去好好想想。这种事,得从长计议。”
黄玲知道他们是在推脱。这年头离婚不容易,得单位领导签字,还要开调解会。她沉默了一会,说:“我想得很清楚了。该走的程序我都会走,但这事我不会改主意。”
李干事叹了口气:“我要提醒你,这事没那么快。得开群众会讨论,还要组织调解。”
“我知道。”黄玲冷静地回答。
走廊里的人群散了大半。宋莹倚在楼梯口等她。看到黄玲出来,连忙迎上去:“怎么样?”
“他们说得开群众会。”
“这帮人!”宋莹撇嘴,“离婚又不是杀人放火,搞得这么麻烦。”
“就是怕麻烦。”黄玲苦笑,“所以才想早点办。”
两人往纺纱车间走去。路过工会办公室时,听见里面有人在谈话。
“......这事儿可不好办,庄老师在一中教书,名声在外...”
“是啊,要是传出去多不好...”
黄玲加快脚步走过。宋莹跟在后面,小声说:“你别管他们说什么,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走到车间门口,黄玲停下脚步:“宋莹,谢谢你。”
“说这个干嘛。”宋莹白了她一眼,“你要是想谢我,晚上多炒几个菜就行。”
黄玲笑了:“中午去我家吃饭?图南说今天要买好菜,好好吃一顿。”
“好!”宋莹眼睛一亮,“我们栋哲那皮猴子有图南一个指甲盖,我就满足了。”
回到车间,纺锭飞快地旋转着,发出熟悉的轰鸣。黄玲娴熟地接上断掉的线头,动作轻快。她已经在这个岗位上干了十几年,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每一个该处理的地方。
“听说你去办离婚了?”李秀芳凑过来问。她是黄玲的老搭档,平时话不多。
黄玲点点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
“也是,那天我听说了。”李秀芳压低声音,“庄家那些人,太不是东西了。”她顿了顿,“不过你也得想好,厂里肯定要做工作的。”
黄玲手上不停:“我心里有数。”
下班时,生产科的小张匆匆来传话:“黄师傅,张厂长要见你。”
黄玲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线团。她想不通张厂长为什么突然找她。
路过主楼楼梯时,她不由想起十六年前的事。那时她刚从花城来,正赶上那场运动,要不是父亲托老关系找到张剑允厂长,她也没机会在棉纺厂安家。这些年为了避嫌,她从没主动找过张厂长。
三楼厂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黄玲轻轻叩门。
“进来。”张剑允的声音传出来。
办公室里,张剑允正在翻一沓文件。见是黄玲,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黄玲坐下,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办公桌上的茶杯冒着热气,看来张厂长是特意等她。
“你那个离婚申请,我看了。”张剑允开门见山。
黄玲心里一紧。厂长亲自过问这事?
“不过这个等会再说。”张剑允话锋一转,“我今天找你,是为了别的事。”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抬眼看着黄玲:“上次张阿妹来举报你们家做投机倒把”
黄玲一惊:“我......”
“别紧张。”张剑允摆摆手,“那事我压下来了。不过我让人留意了一下,你家那些成衣,质量倒是真不错。”
他停顿了一下:“布料从哪来的?工艺又是谁教的?”
“我......”黄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黄玲,”张剑允叹了口气,“我这么问,不是要追究什么。实话跟你说吧,厂里现在困难得很。”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你应该知道。咱们的布料没以前好卖了,特别是沿海那边,都嫌咱们的花色老气,质地不行。货款收不回来,工人工资都成问题。”
黄玲默默听着。这些情况她也有所耳闻。
“可你家做的衣服不一样。”张剑允转过身来,“我托人看过了,花城、沪海那边的时新款式,都比不上你家的好。”
见黄玲不说话,他又道:“我知道你顾虑什么。现在政策是严,可风向早就变了。你看看广州那边,个体户都在搞试点了。”
黄玲抬起头。她没想到张厂长对这些这么清楚。
“所以啊,”张剑允走回座位,“我是想跟你商量商量。你们家要是愿意,咱们厂可以试着合作。你出技术,厂里出设备人手...”
“这个......”黄玲踌躇道,“得回去跟图南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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