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城蹲在茶马驿站的瓦当阴影里,指尖捏着半片烧焦的皮影——驴皮雕的云纹边缘还留着碗碗腔戏本的残页,炭化的纸灰里隐约透出朱砂写的半句唱词:三叠浪过风陵渡,九转灯照石佛头。
这是《千里走单骑》的老腔,身后传来油纸包的脆响,余文乐递过块还冒着热气的油炸糕,黄米面皮上撒着的芝麻粒在暮色中像极了星子,但戏班班主说,上个月失踪的秦商队,临走前点的是《白蛇传》。
墨倾城接过油炸糕,指尖触到油纸下暗藏的硬物。掰开糕体,烫嘴的豆沙馅里滚出枚铜扣,扣面雕着半朵残荷——这是她追查半月的残荷会标记,而扣眼里穿的棉线,竟浸过用孝义柿子醋调制的显影液。
秦商队的镖物是西域琉璃,余文乐的指尖划过瓦当上的兽面纹,龙形玉佩在腰间轻晃,但驿站账簿记着,他们还托运了箱孝义皮影,重量却比寻常戏箱重三倍。
他说话时,袖口滑落的绷带露出新伤,那是三日前在石佛古寺遇袭时留下的,伤口形状竟与皮影戏里的判官笔如出一辙。
夜风掀起墨倾城的斗篷,露出内衬绣着的碗碗腔曲牌。她忽然想起昨日在油炸糕摊,摊主多找的铜钱上刻着风陵渡三字,而铜钱边缘的齿纹,恰好能与手中的皮影残片拼合。残荷会的暗号藏在戏本里,她将铜扣按在皮影云纹上,醋液晕开的痕迹渐渐显形,你看这云纹走势,像不像孝义地形图?
余文乐凑上前,龙涎香混着油炸糕的甜香袭来。两人的指尖同时点在皮影的石佛头位置——那是城外三十里的孤峰,峰顶的唐代石佛造像近年莫名倾斜,当地人说是佛指藏宝。而铜扣上的残荷图案,恰好覆盖在石佛峰下的九转灯古驿道上。
九转灯照石佛头...余文乐喃喃念着唱词,突然解下腰间玉佩。龙形玉佩的背面刻着细密的星图,当他将玉佩覆在皮影残片上时,月光透过驴皮的镂空处,竟在地上投出完整的北斗七星,勺柄直指石佛峰的方向。
墨倾城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想起初遇余文乐时,他护送的镖箱暗纹正是这北斗星图,而箱底残留的黄色粉末,经查验是孝义独有的柿子漆——这种漆常用于皮影防腐,却极少出现在镖箱里。
秦商队的琉璃是幌子,她的指尖划过玉佩上的星轨,真正的宝藏,是用皮影戏骨装着的茶马密档。
远处突然传来碗碗腔的唢呐声,吹的竟是《将军令》的急板。余文乐猛地拉过墨倾城躲进影壁,袖中甩出的飞蝗石击中街角的灯笼,火光爆燃的瞬间,他们看见灯笼骨架上绑着半张戏票,票面上的戊申年七月初七正是秦商队失踪的日期。
残荷会在逼我们上路。墨倾城摸出藏在靴底的皮影刀片,这刀片是用老驴皮浸过桐油制成,锋利可断发丝。
她想起三日前在石佛寺捡到的皮影碎片,上面刻着的风陵渡三字,笔画间竟藏着密道地图。
余文乐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将龙形玉佩塞进她掌心:石佛峰的佛眼是空的,他的声音在夜风里格外低沉,我幼时听乳母说,那里曾藏过茶马古道的通关文牒,用柿子漆写在皮影上,遇醋显形。
唢呐声越来越近,带着破竹般的杀气。墨倾城望着掌心的玉佩,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忽然想起余文乐每次摸玉佩时的神情——那不是珍视,而是赎罪。你的玉佩...她话未说完,已被余文乐捂住嘴。
先找宝藏,他的指腹擦过她唇畔的豆沙渍,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其他的,等我们活着回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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