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城市的建设速度的确是不一般,几个月的时间大楼的主体结构就浇筑出来了,当整个的框架浇筑完成后,工程竟停了下来,陈玉燕知道,他们在这里的日子呆不长了。
一个月前,省里来了调令,把詹总调到省里当副厅长去了,省里的这次竟聘象模象样地搞了一次,詹总抓住机遇通过了考试和面试,现在大厦筹建负责的是原来的副总秦海。
几个月过去了,大厦仍在建设当中,已至于每次见到阿波,陈玉燕都要笑话他一回,但是现在,陈玉燕真的相信就快要离开这里了。
这几天里,她在忙着整理筹建处的资产统计方面的工作,所有的资料一式四份。在准备的同时也看到秦海接待过了好几批陌生的人在工地上查看,那些都是不同的买主。
吃过午饭,陈玉燕去办公室休息,临时的办公小楼里寂静无声,她拧开楼下的铁门,上了二楼,“噔,噔,噔”清脆的鞋跟与磁砖的碰击声在楼道里传荡开来,她不紧不慢地走着,偶一侧脸,从身旁的玻璃窗看到屋内的秦海正坐在办公桌后的皮椅里仰面睡着午觉,许是怕光线太强的缘故,一个大号的遮眼罩捂在眼睛上,占据了大半个脸,陈玉燕一见,忙放轻了脚步,向着里间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回到办公室,陈玉燕从铁皮文件柜里取出一件毛绒线毯,然后和身躺在长沙发里,眼光顺着窗外看去,正是修建中的大厦的水泥柱体,想着几天来做的整理资料,想着剩余人员的归宿,陈玉燕又想到了陈玉菩他们,咋的他们就那么难呢,迷迷糊糊中也不知何时就睡着了。
大厦筹建聘用的施工技术人员已经解聘清退了,剩下的正式职工还有六人,这几个人何去何从没有人能说的清楚,陈玉燕已经做好了失业的准备,中午短暂的休息过后,陈玉燕去卫间里简单洗漱了一下,然后从肩包里掏出化妆品一一细心地描画起来,她是一个爱美的人,工作和出门总不忘要捣饬一番。
“噔,噔,噔”听到似乎有人在敲自己办公室的门,陈玉燕赶紧从卫生间门口探出头查看,就见秦海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前。
“秦总,有事吗?”她一边问着,同时把自己手上的描笔收在盒子里,放进肩包走出卫生间,向着秦海走去。
“刚接了一个电话,是建设局来的,我去一下,可能下午他们要来这边看看,如果要看资料什么的,你准备一下。”秦海吩咐道。
“行,都整理好了,随时来都行。”陈玉燕笑了一下,淡淡地说。
“那就好,我去了。”说完,客气地点了一下头,转身走了。
秦海比陈玉燕大概要小上几岁,平时管陈玉燕叫陈姐,上班时间就什么也不叫,陈玉燕觉得他不象这个环境里的人,不灵活,不机动,有些老气横秋没有朝气,不过他们关系还是不错。
陈玉燕把柜门打开,仔细地审视了一下档案盒上的标签,把几盒的位置倒换了一下后,就关上了柜门。
大约下午三点半左右的样子,楼下的大门处响了两声汽车喇叭,不多时听到了几辆车开进了院子,陈玉燕端着杯水,慢慢踱到窗前,就见到秦海站在院子中央,正介绍着,在他的周围还有七八个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不一会儿,就见阿波抱着好几个白色安全帽过去,每人发了一个,戴好了安全帽,秦海领着他们开始往工地里走,一边走,一边不时比划着。
过了约一个小时,走廊里传来人声和纷乱的脚步声,听着有许多的人上了楼,她知道,这一群参观者来了,陈玉燕从办公桌后站起了身,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就见几个人进了最前面的办公室,她返身回到桌前却没有坐下,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了脚步声向着自己的这间办公室来了。
“这里是财务室,请进。”门外,秦海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玉燕站在桌旁,微笑着迎接涌进来的客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男人,西装革履,头发油光,脸庞红润,胡子剃的是干干净净,一条深蓝色领带配着淡粉色的衬衣,微胖的身体健硕匀实,整个穿着收拾的大度得体,随在他的身后,一大帮男女进了财务室。
“这是我们的会计师,陈玉燕。”秦海向来人介绍着。
“您好!”陈玉燕双手合在一起放在腹部位置,微微地向客人略一欠身,面带微笑开口问好。
“你好。”那长者满脸是笑地伸出手,向着陈玉燕伸来,一开口广东普通话。
陈玉燕微笑着伸出手,轻轻地握住老者伸来的手。
“我们陈会计师工作能力非常出色,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秦海在一旁向客人夸奖道。
那老者听到秦海的介绍非常高兴,握住陈玉燕的手摇了摇,侧脸向秦海赞道:“秦总这里是藏龙卧虎之地哟,你看,你是占尽地利、人和啦。”说完松开了握住的手。
“陈会计师,这是香港隆丰集团的黄总。”秦海向陈玉燕介绍道。
“黄总好。”陈玉燕再次点点头,向他问好。
“这位是傅总。”秦海指着黄总身旁的一位近七十的女性介绍道。
“傅总好。”
那傅总向陈玉燕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态度不温不火,她注意地看着陈玉燕,上下打量了一番,陈玉燕见这女傅总一身暗红大花衣着,鲜而不艳,质地高档,得体的衣着,显得高贵素雅,风度有加,她的两手脖上各戴着一只玉质的黄色手镯,脖颈处戴着一条细细的金镶玉的项链,那玉的颜色与手脖上的玉质完全一致,在她的两手的中指和无名指上各戴着一枚钻戒,一枚半球面,一枚星钻,随着手的方向变化,散射着五彩的光芒。陈玉燕心中对她的装束暗暗赞叹,而在她的身后侧,站着一位约三十岁上下的女子,在她的胳膊弯处,挎着一个精致小包。
“这是林总。”
“这是柯总。”
“这是洪总……”
秦海不断地向着陈玉燕介绍着黄总身后的客人,陈玉燕一一向他们问好,来的客人都是总字号的人物,除了黄总和傅总,竟有七八位之多,年龄也从六七十岁到四五十岁,陈玉燕心中暗念,这大概是集团的精英都来了。
客人们走了,听着远去的汽车声,陈玉燕的心中彷徨起来,如果隆丰集团接手,他们这群人将向何处去?
继隆丰集团来过之后,随后的日子里,华润、万好、清源等好几家集团来现场看过楼盘,闲暇无事时,大伙围在一起猜,猜测最有可能接盘的是华润集团,他们这样判断是基于一个理由,因为在他们的路对面,就是华润的大型商场,这是一个集文化、娱乐、购物为一体的大型综合广场,省里的相关资产部门的人员也是来来回回地奔走在南城和郑州之间,这一段时间,把陈玉燕也忙乎的够呛,无论谁来,都要提供一套资料。
尤如一阵风刮过一般,与前一阶段的走马灯般的接待不同,近段时间平静了许多,秦海回了省城,大伙在私下里议论,秦海是回去活动关系去了。
“你有什么想法?”办公室里,陈玉燕坐在自己的座椅里问阿波。
“先听天由命吧,现在想又有何用?”站在窗前的阿波弹了一下烟灰道。
“哟,你还活的挺轻松的,没想过去哪儿?”陈玉燕不相信地问。
“想啥?反正他们不能让人饿死,既然饿不死,想那些干啥,没事给自己添堵?”阿波心大无比一脸轻松地说。
“真有你的,不想?看你那俩双双的奶粉钱从哪儿出?”陈玉燕撇嘴不信道。
“嘿嘿,我想了愁,不想也愁,想不想都愁,那我还想它干啥。”阿波踱到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你打算去哪儿?”他问。
“我?走哪都是干这个,听领导决定吧。”
“你那职业好,走哪都有人要,不过,我们司机和你那个也差不多。”阿波笑道。
“我挺佩服你,我若在你的状况下,肯定没你轻松。”陈玉燕把一迭人员工资、资产报表用手拢起来,竖立起来在桌上磕了两下后,随手放进了一个硬壳的档案盒里,一边系扣,一边对他说。
“真的不想那么多,想多了就能解决?老婆没工作,孩子没奶喝,下岗没工作,真没工作了就把孩子往管理部门门口一搁,爱干啥干啥。”阿波一脸泼皮的模样。
“德性,你怕是干不出来吧?”她试探地说。
“干不出来?养活不了时就这么干,我才不管呢,谁让他们剥夺我的工作机会。”阿波不屑地说。
“你整天跟领导跑,咱们这楼盘会哪家接手?”陈玉燕无事可做,手抱前胸靠在皮椅里问。
“从各方的态度来看,华润和隆丰的意愿最强,其他都是嗐闹。”阿波下巴向上抬了抬。
“哪家好呢?”
“差不多吧,不过,一家私人,一家公家,待遇可能不一样吧?”阿波心中没底般地说。
“若是华润接手,公家可能要好些。”陈玉燕道。
“嗨,不见得,想那么远干嘛,车到山前必有路,等着吧。”
“上次来的隆丰的黄总和傅总,他们是一家人的吗?”陈玉燕问。
“不是,我听她那个女秘书说,傅总跟着黄总有四十多年了,他们是老朋友。”阿波道。
“哟,合作这么长时间?不简单。”陈玉燕赞道,正说话间,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喂,秦总。”电话是秦海打来的。
“陈姐,有一份文件一会儿我给你传过去,你按照文件中的要求做一份剩余人员的赔偿明细出来,有问题了你再问我。”秦海电话中如此交待。
“好的。”放下电话,陈玉燕看着阿波,肯定般地点了一下头,道:“看来已经定下来了。”
阿波立直了身体,说:“这么快?秦总怎么说?”
“没有,一会传文件过来,你猜一下,会是谁家接手?”陈玉燕问。
“华润?”
陈玉燕摇了摇头,说:“感觉不像,若是他们,还要人员赔偿干嘛?”
两人正说话间,传真机吱吱地响了起来,不一会儿,就见纸张从传真机里流了出来,陈玉燕拿起纸,这是一份省建设厅和省国资委的联合文件,映入眼帘的第一行字《关于南城郑新大厦转让香港隆丰集团相关说明及具体操作办法》,陈玉燕快速地浏览了一下,然后递给阿波,说:“隆丰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