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液中的心脏每跳一次,庇护所的金属墙壁便剥落一层。我抱着薇拉滚到冰晶石台后方,圣匣迸发的银光在空中织成血管般的网络。那些攀附在墙面的噬星者核心开始痉挛,像被抽去骨头的蛇纷纷坠落。
别看...怀中的薇拉突然捂住我的眼睛,她掌心的血沾湿我的睫毛,星穹之眼会吞噬观测者的心智。
但已经太迟了。
在银光穿透指缝的瞬间,我看见了母亲——或者说,承载着星裔王记忆的那个女人。她站在燃烧的观星台上,将襁褓中的婴儿递给戴暗影面具的男人。当议会军团的炮火撕裂天幕时,她亲手剖开胸膛,把仍在跳动的心脏放进青铜圣匣。
记住,吾儿。她的血滴在婴儿额头,凝成我此刻眉间的星纹,爱是我们唯一的——
记忆画面戛然而止。薇拉的手被我攥得发白,她因失血过多的身体正在变冷。圣匣中的心脏突然射出光索,缠绕住她肩头的贯穿伤。当银光渗入伤口的刹那,我听见两个重叠的心跳声。
原来你也是...我抚过她耳后浮现的暗影族纹,那纹路正在与星穹之眼共鸣。
四分之一的星裔混血。她苦笑着咳出蓝色血沫,母亲临终前说的胡话,没想到是真的。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噬星者核心的残骸开始融合,拼凑成三米高的机械巨像。它胸口镶嵌的猩红核心,正是议会徽章上缺失的那块碎片。王冠突然传来撕裂颅骨的剧痛,那些本该湮灭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五岁生日时祖父送我星标吊坠,其实是为了压制觉醒的血脉;每次靠近天穹学院都会突发高烧,是因为塔底的噬星者核心在排斥真正的王族;还有薇拉——七年前在古籍拍卖会上擦肩而过的银发少女,她当时攥着的正是暗影家族秘传的星图抄本。
雷恩!左侧!
薇拉的惊呼让我本能地转身挥臂。星辉臂铠与机械巨像的拳头相撞,迸发的冲击波掀飞了整座冰晶石台。在四溅的碎冰中,我看见圣匣里的心脏长出神经脉络,正沿着光索爬向薇拉的伤口。
不要...我突然读懂星穹之眼的意图,她承受不住王族心血!
但为时已晚。银白心脏突然炸裂成亿万光粒,顺着薇拉的伤口涌入体内。她翡翠色的眼瞳瞬间铺满星云,发丝无风自动地悬浮,暗影族纹与星裔王纹在她皮肤上展开惨烈的厮杀。
机械巨像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它的猩红核心射出毁灭光束。我扑向薇拉的瞬间,王冠自动解体成星链护盾,十二重屏障在千分之一秒内层层破碎。灼热的光束贯穿右肩时,我竟感到一丝解脱——至少这次,我护住了想要守护的人。
真傻...薇拉的手抚上我焦黑的伤口,星云流转的眼瞳滴落银白液体,王族心血让我看见了,二十年来你独自对抗记忆封印的夜晚。
她的吻突然落在我的眉心。星纹接触暗影之血的刹那,整座庇护所的时间流速开始错乱。机械巨像的动作变得迟缓,而我的手中凝聚出一柄从未见过的星辰长枪——枪身缠绕着暗影族特有的黑雾。
其名「誓约终章」。薇拉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回响,用我们的血,写下新的契约。
长枪贯穿猩红核心的瞬间,我看见了第七执政官办公室的真相:浸泡在营养舱中的男人早已被替换成机械傀儡,真正的夜歌公爵被铁链锁在暗室,胸前插着噬星者核心的初始原型。
爆炸的气浪中,薇拉将我推向正在闭合的逃生通道。她星云弥漫的眼瞳映出我破碎的倒影:去观星台第三轴线,当十二座浮空城的阴影重合
她的声音被金属坍塌的轰鸣淹没。我死死攥住她撕裂的衣角,却只扯下一枚星蓝耳坠。通道关闭前的最后一瞥,是她微笑着用唇语说出的那句话——二十年前燃烧的观星台上,星裔女王对暗影公爵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要带着爱活下去。
跌出逃生通道的瞬间,黎明第一缕光照亮了手中的耳坠。星蓝宝石内部浮现出微缩星图,而王冠重新凝聚时,多了一道暗影缠绕的纹章。
我跪在晨露未晞的草地上,第一次放任星裔之血带来的泪水流淌。肩头的贯穿伤开始愈合,但心脏的位置,永远空缺了某种温暖的存在。
我蜷缩在观星台底部的排水渠里,任凭暴雨冲刷脊背。薇拉的耳坠嵌进掌心,星蓝宝石的棱角割破皮肤,血珠混着雨水在青砖上蜿蜒。每隔五分钟,高空掠过的巡查无人机就会用红光扫描这片废墟,像极了二十年前焚烧星裔遗民的裁决光束。
雷恩·华莱士。我对着水洼里破碎的倒影呢喃,你连哭都不敢出声吗?
王冠在头顶嗡鸣,星辉自动烘干衣裳的功能此刻显得如此讽刺。我狠狠扯下这该死的冠冕砸向墙壁,却在撞击声响起时惊恐地扑过去——那上面还沾着薇拉的血渍。
指尖抚过青铜纹路时,记忆突然暴走。那天在古董店,她摘下兜帽的瞬间,发丝间飘落的星尘曾让我想起童年养过的月光蝶。当时以为是魔导尘埃过敏的喷嚏,此刻才明白是血脉在共鸣。
你早知道的...我把额头抵在冰冷的冠冕内沿,看着我被议会追杀,却装作素不相识...
闪电劈开云层,刹那间照亮墙面的涂鸦。那是我和薇拉七年前擦肩而过的古籍拍卖会,她在拍品目录上画的暗影星纹,此刻正在雨水中浮现。当指尖触及潮湿的图案,星穹之眼突然在视网膜上燃烧。
要带着爱活下去。
薇拉的唇语在雨中重组,每个音节都化作荆棘缠绕心脏。我发疯似的用拳头砸向墙面,直到指骨露出森白。王冠突然爆发强光,星辉强制修复伤口的过程比受伤更痛百倍。
连悲伤的权利都要剥夺吗?!我对着冠冕嘶吼,这就是星裔王族的诅咒?
回答我的是腕间突然收紧的星图。悬浮的符文拼成薇拉的面容,她翡翠色的瞳孔流淌着星沙:第三轴线...暮星轨迹...
我连滚带爬地冲向观星台基座。暴雨中的螺旋阶梯宛如通往地狱的甬道,每一阶都浮现出薇拉的身影——十五岁在星象馆偷偷修改我的占卜结果,十八岁乔装成魔导商人给我寄匿名的星标零件,还有三天前在庇护所里,她将晶片塞进我领口时颤抖的指尖。
骗子。我踹开锈蚀的青铜闸门,说什么暗影家族需要婚约维持荣誉...
闸门内涌出的却不是机关暗道,而是漫天星辉。直径百米的圆形祭坛中央,悬浮着薇拉破碎的星纹斗篷。当我的血滴落在祭坛凹槽时,斗篷碎片突然聚合成全息投影。
「当你看到这段影像时,我大概已经化作星尘了。」她的虚影伸手触碰我的脸颊,尽管只是光影,「很抱歉用婚约把你卷进来,但二十年来,你是唯一能唤醒星穹之眼的人。」
投影中的薇拉褪去左肩衣物,露出暗影族纹下隐藏的星裔胎记:「母亲用禁术将星穹之眼的碎片封在我体内,每当靠近你,这些碎片就会灼烧灵魂。可比起痛楚,我更害怕你看我的眼神变成憎恶...」
她突然哽咽的侧脸与记忆重叠。原来古籍拍卖会上她仓皇逃离,不是嫌弃我沾满机油的手掌,而是肩头的星穹碎片在暴走;原来每次婚约谈判时的冷漠,都是在压抑血脉共鸣的剧痛。
「圣匣里的心脏需要容器,雷恩。」她的虚影开始消散,「但我希望那个人永远不要是你...」
祭坛突然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地宫。我纵身跃入黑暗的瞬间,星穹之眼在胸腔内苏醒。原来最痛的从来不是肉体伤痕,而是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爱意,最终都成了扎在时光里的倒刺。
当双脚踏上地宫石阶时,我对着虚空轻笑:现在换我承受你的痛了,薇拉·夜歌。
王冠上的暗影纹章突然发烫,星辉照亮前方碑文——那是用我们两人的血写成的预言:
当星穹泣血之时,背负双生宿命之人,将揭开永夜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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