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焚心为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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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宫的黑暗吞噬了所有星光。我摸着碑文踉跄前行,指尖下的血字像薇拉临终时翕动的唇。石阶缝隙渗出幽蓝荧光,照见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我的名字。

「雷恩·华莱士,星历974年冬,在第七浮空城西区古董店弄坏我的星轨仪,赔他修了三天的齿轮。」

「雷恩今天被学院导师训斥,蹲在钟楼顶上啃冷掉的可丽饼。真想告诉他,那些魔导公式的错误是议会故意篡改的...」

「噬星者核心启动倒计时37天。如果必须有人成为容器,请让我的血先流尽。」

我贴着潮湿的墙壁缓缓滑坐,王冠从发间滚落,在石板上敲出空荡荡的回响。原来这些年她一直站在我影子里,用暗影族的禁术篡改议会的监视报告,把致命的星辉辐射伪装成普通风寒。

傻子...我把脸埋进她残破的斗篷,鸢尾花香混着星屑灼烧的气味刺入肺叶,你连哭的时候都要用静音结界吗?

头顶突然传来岩石摩擦声,议会的钻探傀儡刺穿地宫穹顶。猩红扫描光斑落在我胸口时,腕间的星图突然暴起,化作荆棘绞碎机械触手。温热的机油像极了那日她肩头涌出的血。

你们也配用星辉?我捏碎操纵核心,看着齿轮间闪烁的议员徽章,这些噬星者的零件...黏腻的触感突然让我作呕,是用她的族人熔炼的?

王冠发出凄厉蜂鸣,地宫深处传来青铜圣匣的共鸣。当我踹开最后一道冰封石门时,千万盏悬浮的星灯骤然亮起,映出中央祭坛上水晶棺里的身影——薇拉安静地躺在星沙中,耳际的蓝宝石碎成齑粉,嘴角还凝着未说完的谎言。

指尖触到棺椁的刹那,冰晶突然沸腾。她的身体化作星尘升腾,在我眼前拼凑出最后的幻象:十五岁的少女蜷缩在禁书库角落,用骨刀剜出肩头的星穹碎片,血淋淋的晶石里封存着我童年笑容的全息影像。

不要看...我徒劳地抓握飞舞的星尘,却接到她提前录制的语音留言,「很疼吧?每次靠近你都要剜一次心头肉...但那些碎屑里藏着你母亲的记忆,我舍不得销毁...」

星灯接连炸裂,议会的追兵撞破石门。我抱着空荡荡的斗篷转身,看见噬星者巨像额间嵌着第七执政官的头颅——或者说,顶着夜歌公爵面皮的机械怪物。

薇拉·夜歌的基因序列已录入处决名单。机械音震落壁画的残片,现在清除星裔污染源。

王冠自动归位时,我听见血脉里响起薇拉的笑声。当星辉长枪贯穿巨像的瞬间,二十年来所有被她篡改的记忆倾泻而出:图书馆雨夜她偷偷替换的毒咖啡,黑市追兵前她假装陌路递来的逃生密钥,还有每次偶然相遇时,她藏在背后的、被星穹碎片灼伤的手。

巨像的核心熔毁时,我徒手挖出那枚仿制心脏。机械血管缠绕着手臂蠕动,像极了她临终前在我怀里消散的体温。

雷恩

幻觉中的呼唤让我浑身战栗。转身时水晶棺正在融化,星沙聚成她半透明的轮廓。我疯狂地扑过去,却只拥住一缕染着鸢尾花香的风。

要带着爱...她的幻影吻去我眼角的星泪,但不是孤独的爱啊...

地宫开始崩塌,我攥着半枚机械心脏跃入排污管道。浊水里漂浮着星辉学院的课本残页,上面有她模仿我笔迹写的备注:「雷恩的睫毛真长,像星舰掠过晨昏线时拖曳的光尾。」

在管道尽头的光明处,我撞进某个温暖的怀抱。当视线聚焦时,呼吸几乎停滞——戴暗影面具的男人捧着青铜圣匣,露出与薇拉相同的翡翠色瞳孔。

夜歌公爵...我嘶哑着举起星辉残刃。

他却摘下面具,露出被噬星者核心侵蚀的半边机械面孔:她偷走圣匣那晚说过,要送给心爱的男孩当生日礼物。

星辉在圣匣表面炸成蛛网状光痕,我抱着匣子踉跄后退。夜歌公爵机械化的左眼闪过数据流,右眼却滚落混着机油的泪:她六岁那年问我,为什么心脏移植手术的供体资料要加密...现在我才明白...

他突然撕开胸腔护甲,露出被噬星者核心缠绕的人类心脏。那些猩红的金属丝线间,缠绕着半枚星蓝耳坠——与薇拉留给我的那枚正好拼成完整星图。

取出来!他抓住我的手按向核心,用王冠的力量...金属骨骼因抗拒指令而迸出电火花,这是唯一能定位议会主脑的方法!

圣匣突然自行开启,星穹之眼悬浮在我掌心。当指尖触及那颗银白心脏时,二十年前的雨夜在眼前倾盆而下:议会的血色圆桌旁,四位执政官将星裔王族的心脏切成碎片,夜歌公爵颤抖着藏起沾有王室血液的手术刀——那刀锋后来雕琢出薇拉的第一枚星纹耳坠。

原来你才是...我注视着核心深处蠕动的生物芯片,「净星行动」的卧底。

公爵的机械臂突然掐住自己咽喉,合成音从齿缝挤出:快...走...他们启动了...未尽的话语化作刺耳的电磁噪音,他残存的人类瞳孔骤然扩散,胸口的噬星者核心迸出末日般的红光。

我抱着圣匣撞碎彩窗跃出塔楼,身后爆发的冲击波将整座钟楼夷为平地。王冠在气浪中展开星翼,怀中的星穹之眼突然长出神经脉络,狠狠刺入我的左眼。剧痛中,薇拉十五岁的声音在脑内清晰响起:

雷恩,当双月重叠在观星台尖顶时,去打开父亲书房第三格暗匣——密码是你第一次送我星标零件的日期。

我在云层间折转俯冲,左眼淌出的银白血泪灼穿无人机群。星穹之眼的视野穿透议会大厦的防护屏障,我看见数百个夜歌公爵的克隆体浸泡在培养舱中,每个胸腔都跳动着伪造的噬星者核心。

原来如此...我擦去嘴角的星屑,所谓叛乱,不过是清理失败实验品的借口。

左眼突然不受控制地转动,聚焦在议会地底深处的星舰残骸上。当那些锈蚀的舰体在视野中重组,竟拼凑出母亲最后的身影——她根本不是自戕,而是被十三根星锁钉死在舰桥!

啊啊啊——!

悲鸣引动天象异变,暴雨化作悬浮的星泪。我俯冲撞进议会大厅,星辉长枪扫过之处,克隆体的假核心接连爆裂。左眼流淌的银血在地面绘出星图,指引我冲向地底禁区的密码门。

薇拉...我按上虹膜验证器,这就是你赌上性命也要让我看到的真相吗?

当合金门开启时,噬星者主脑的触须正穿透夜歌公爵本体的脊椎。这个被锁在星舰残骸上的男人抬起头,与钟楼幻象中完全相同的翡翠色瞳孔里,倒映出我身后缓缓浮现的虚影——浑身缠绕星链的薇拉正将指尖按在我握枪的手背。

父亲,她的虚影发出真实的声波震动,您教我的第一课还记得吗?

被触须操控的公爵突然扯动嘴角:暗影...永不为奴...

星穹之眼在这一刻彻底苏醒。我看清了主脑内核里跳动的物体——那是用母亲心脏残片培育的畸形肉瘤。当长枪贯穿肉瘤的瞬间,薇拉的虚影从身后环住我的脖颈,温暖的触感真实得令人心碎:

生日礼物喜欢吗?她消散前的呼吸拂过我耳尖,这次...别再弄丢了...

我跪在星舰残骸的焦土上,左手攥着半融化的噬星者核心,右手指缝间漏出薇拉最后残存的光粒。议会大厦在头顶分崩离析,星穹之眼却在此时展现最残忍的权能——透过漫天烟尘,我清晰看见每个坠落议员体内的机械寄生虫,它们正沿着地脉向天穹学院逃窜。

雷恩大人。

沾血的暗影族徽滚到脚边,幸存的暗影骑士们摘下面甲。这些曾追捕过我的战士,此刻露出与薇拉神似的翡翠瞳孔。为首的骑士长举起残破的星纹旗,旗面燃烧处显露出母亲的手写星文:

当吾儿撕裂虚伪的星空,暗影将化作黎明前的灯。

王冠突然发出共鸣,学院方向的天空裂开猩红豁口。十二座浮空城正在变形,齿轮咬合的轰鸣声中,它们拼接成横贯天穹的巨型星锁——正是二十年前禁锢母亲的那种。

大小姐用最后的意识修改了王冠程序。骑士长将薇拉的佩剑插入焦土,她说...当星锁降临时...男人钢铁般的嗓音突然破碎,要您记得吃生日蛋糕最顶层的草莓。

酸楚在喉间凝成硬块。是的,每年今天薇拉都会匿名送来草莓蛋糕,而我总抱怨奶油太腻。现在想来,每颗草莓底部都嵌着微型星标,是她用星穹碎片雕琢的定位器。

左眼的星穹之眼突然剧痛,视野被强行切到学院观星台。在星锁交汇处,我看见了最荒谬的真相——历任院长竟都是母亲的克隆体,她们被钉在星轨仪上,银发如同输送能量的导线缠绕着齿轮。

原来你们连死亡都在造假...我捏碎核心,任机械残片割裂掌心,那就让真正的死亡降临吧。

暗影骑士们突然列阵吟唱,古老的战歌与记忆中的摇篮曲重叠。当星辉长枪吸收所有星锁光芒时,我看见了薇拉最后的布局:她早在七年前就在我每根血管里埋下反噬星锁的孢子,此刻它们正随着怒火破体绽放。

贯穿天地的光柱中,星穹之眼终于展现完全形态——我的左半身晶化成星裔王族的水晶骨骼,右半身却爬满暗影族特有的咒文。当枪尖刺入星锁核心时,母亲们的克隆体同时睁开空洞的眼窝:

吾儿...快逃...

薇拉...不!!!

撕裂的呐喊中,星锁崩解成十二道流星。某块碎片划过脸颊时,我听见她十五岁躲在钟楼暗格里哭泣的录音。当废墟重归死寂,骑士长捧来染血的青铜圣匣,匣中静静躺着两枚交缠的星标——我和薇拉各自持有的那半枚耳坠,此刻合成完整的并蒂星纹。

她在七年前的今天录入遗言。骑士长启动星标投影,「雷恩,如果星纹亮起,说明我终究没能陪你走到最后...但请抬头看看星空——」

我仰头望着正在重组的夜幕,那些被星锁遮蔽的古老星座正缓缓归位。在天狼星与摇光之间的暗区,新生的星辰拼出翡翠色的瞳孔轮廓,像极了某人假装冷漠时,睫毛下藏不住的光。

监测到学院地底有生命反应!暗影术士突然惊呼,是...是暗影族的心跳频率!

我撞开拦路的残垣冲进地缝,王冠的星辉烧熔层层岩壁。在沸腾的岩浆湖中央,浮着用星锁残片编织的巨茧,表面跳动的血管正是暗影族秘术的纹路。

当指尖触及茧壳的刹那,里面传来微弱却熟悉的心跳。星穹之眼穿透茧层,映出蜷缩在星沙中的少女——她耳际的伤疤新长出的皮肤,正与我掌心的星纹完美契合。

这次换我来承受所有等待。我将前额贴上逐渐透明的茧壳,无论百年还是千年...

茧内突然传来指尖划动内壁的声响。在星纹相触的位置,慢慢浮现出她稚嫩的笔迹,那是七岁那年我教她写的第一个星裔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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