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已经有了春天的味道,万物到了复苏的阶段。
光影的幻灯片此时还依稀在脑袋里闪过。
那时阳光明媚,小胖看着视频里炫酷地操作买了一个滑板,陈默抱着好奇心也玩了一下,只见刹那间,恍惚间命运的审判,陈默一跃而起,从八台阶梯的上面一跃落下,天空中灰白色的白云缓缓向前流动,空气中还残留着雨后的味道,有那么一瞬间,陈默仿佛置身于时间之海里,看到了未来和过去。
陈默摔倒在地上痛哭不已,嘴里鼓着气,大脑一片空白。
充满酒精的医院里,玉忠已经接近精神崩溃了,忍不住严厉骂道:“你不会弄就不要乱弄,真的是,没赚钱反而还倒贴钱,早知道就不该带你过来!”她捂着脸,疲倦的皱纹肉像是被时间长河洗涤过一样。
陈默只觉得双耳聋哑,医生抓着陈默的手,另一个拉着陈默的身子,两者向外拉,很快便把手臂连接起来,打完药膏,就已经是半宿了。
陈默清醒过来着目视着四周的环境,浓郁的酒精味道呛着鼻子难受不已,路过的急救架里,一位年轻的女孩手指断了,猩红的血液看得人揪心,陈默目视一切,呆愣得像失去了灵魂。
冰冷的空间,冷漠的神明,绝望的内心,痛苦的哀嚎,希望的曙光。
这是我对医院的认知,也是对神明的嘲笑和被神明的愚弄。
没有尽头的吊水,没有温度的铁椅,复制般的白色墙壁。
空白的大脑里神情恍惚不定,陈默的幻觉世界里,面前仿佛出现一面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吸毒了一样,萎靡不振,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镜子里的人突然崩溃起来,双手抱着头,眼角的泪水像尖刀一样刺痛着心灵和身心,而坐在椅子上的陈默却指着它大笑……
在喧闹的中央大厅,陈默看到了大胖,只见大胖背着一个小书包,手里脏兮兮数着几块几块的零钱,陈默上前打了招呼,柜台前的年轻女医生对大胖的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了,陈默难以理解看起来不大的年纪却有一种无所谓的眼神和神态。
付完钱,大胖也看到了陈默,大胖好奇的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手骨折了?”
陈默差点要吐血道:“还是玩小胖买的那个滑板,话说,铭真哥,你怎么来这里啊,你也生病了吗?”
大胖摸了摸后脑勺道:“不是,是我妈,放心,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看起来吧,有闲时间的时候去,那个又不是我主业。”
“话说你都摔成这样了,你肯定也不去了吧!”
陈默点了点头,想想也是。
大胖含笑道:“你现在要去哪吗?”
因为陈玉忠是做白班,所以给了陈默钱让陈默去外卖吃沙县,陈默摇着头说:“不知道干什么,也不知道吃什么。”
大胖含笑的抱着陈默的胳膊,大大的身躯差点要压死陈默,大胖捏着陈默的胸口,说道:“要不要去我家?”
陈默尴尬了一下,但还是说道:“行啊,反正我也不熟。”
陈默难以理解铭真哥在面对苦难时的微笑,难以理解他到底怎么想的,但在陈默的看来,绚烂的彩虹笼罩在他的头顶,他的微笑比向日葵还要阳光。
就在两人离开的时候,陈默在医院的门口看到了一个身穿捡漏的婆婆在哭泣,本来就少的泪滴她擦了又擦,她面对陈默强硬的挤出一个笑容,陈默低沉着头,不敢直视人家悲剧般的苦难。
《如果这就是命,那运又在何方》
《活着就是你一生的幸运》
《哈哈哈……如果是这样,不如去死》
《因为不爱,所以都错》
坐在小电瓶的后面,也许是太重还是什么原因,车子上下摇滚,跟蹦迪似的。
呼啸的大风吹拂着陈默的头发,陈默望着路边,只要再往里走几百里就能看到海,但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到达,仿佛虽然仅仅只隔了几百里,但却永远也没办法到达。
大胖的家也是远的离谱,虽然陈默家离医院已经非常远了,但没有想到大胖家更远,要穿过一条固定的长桥,长桥上有海风的味道,城市与乡镇之间隔了一条长长的道路,小轿车恐怕都要开个十五分钟才能到达对方,小镇里的高楼大厦就少了很多,不过也算挨着城市,设施比陈默的乡镇要好不少,但还是陈默感觉到差异,宏伟的大城市里,原来也有苦苦挣扎的乡里人。
胖哥说他从一出生就住在这里,他其实也是这两年才进城里的,他以前甚至都不知道外面的不远处有个那么大的城市,他自嘲自己十几年荒废的时间,明明没有多远的路,他愣是从来没有走出去过,他也说乡镇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这里所有的基础设施都有,高楼大厦也有那么几栋,而且最近他们的初中学校旁边在建很大的房地产,也许哪天当地的房价上涨,他也能当当包租公,娶个漂亮老婆。
在坐车的路上,大胖和陈默聊了很多,大胖告诉陈默,年轻的时候能谈就谈,如果有女生喜欢你,你不用因为家境的原因而感觉到自卑,虽然说的都是空话,但他不喜欢陈默让女生失望,陈默低着头,只能一个劲的嗯。
他说他初二那会很喜欢一个女的,那个女生长得很漂亮,白嫩嫩的皮肤,很喜欢涂口红,脸很白,身材也很好,但那个女生总是和班里的其他小混混玩,其他小混混也喜欢她,他很想保护她,但他知道他没有能力,每当坐在后面看着她和其他人笑得那么开心,他的心就很痛,之后他有想过表白,但害怕被拒绝,被其他朋友嘲笑,就不了了之了。
大胖说他没有上过高中,中专读了一年半也是玩过去的,以前凭着高大的身材总是班里当小混混,不过他从来没有欺负过人,他说他有想过好好学习,但总是没办法专注,最后初三没读就出来了,初三那一年他白白浪费了一年,也许是那个时候他把母亲整垮了,那个时候后悔就变得没有什么意义了,他跟着他的父亲一起做修车,想学点手艺,他之前不仅仅做过玩具,也搬过砖,给别人洗过车,甚至也更加卑微的工作,虽然都干不了几个月,但他的孩子气也被打磨没了。
陈默问他,虽然你生活的很苦,但从来没有见过你悲伤的样子。
他说他长大了,他中专没读完就出来的时候大哭过一次,那次他的喉咙发炎,全身也发烧到了37度,温度也是一直下不来,他说那个时候他真的感觉到绝望,如果不是乡村里的河水都是臭水沟,他在那个漆黑的晚上就跳下去了。
他说他很对不起家里,他的亲戚对他们并不好,说刻薄也不至于,但总是言语讥讽,特别是他上初中的语文老师居然还是他们家的亲戚,他说那个老师给他开过很多后门,之后也许是救不了就放弃了。
他以前他认为他玩游戏很厉害,初中那会还要死要活的让父母给他买了一个电脑,现在那电脑都已经几个月没有开过屏了,他曾经幻想过靠直播月入百万,但能力终究有限,他长得也是一言难尽,既没有才能又没有上帝赐予的长相,也没有小说般的无敌气运,他说他已经认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才是真正的升华,颠沛流离的日子他已经受够了。
在风尘仆仆的道路上,陈默感觉胖哥得到了净化,内心的世界在这一刻全部释放,也许是聊嗨了,以前积压在内心的里憋屈全部说了出来。
内心的种子在经历风雨后终于生根发芽。
他述说着他的梦想,他想给爸妈买个房子,不大不小,够生活就行,他想在城里买个房子,以后如果娶老婆了,不能让人家受委屈,也为了让孩子别像我一样有个好的开始,他说他很每年夏天的时候能带家人去南澳吹吹海风,感受一下生活,那就很幸福了。
大胖招待陈默吃家里的泡面,他摸了摸后脑勺无奈道:“最近家里有点窘迫,以后有机会一定请你吃大餐。”
陈默哈笑道:“有的吃就行,不过我可信你了,我以后肯定还要回来的,你可到时候别忘记了!”
大胖大笑道:“不会不会。”
大胖家里很简陋,不过因为是本地人,虽然还是有两层,只是四周的环境昏暗又潮湿,排水的臭水沟也要路过,家里还有一口布满青苔的井,放在旁边的是修车的工具杂乱无章的木制品,陈默看到了大胖的爸爸,黝黑,且手上全是黑色的漆,也许是因为看到陈默这个客人,他居然拒绝和陈默一起吃饭,说自己不饿,等下再吃。
返程的路程里,太阳已经裸在空中,天空湛蓝,万里无云。
温暖的阳光,湿润的空气,舒畅的身心。
说来也讽刺,大胖的母亲得的是一种叫“富贵病”的病,至于病是什么情况陈默也不懂,只知道这种病只要不工作就行若无事,一工作就容易疼痛,大胖搀扶着母亲离去,和陈默道完别,两人便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陈默目视着两人,想起了曾经自己在警察局里时的场景。
绝望的刺痛感让人感到头晕,鼻子变得刺痛起来,闻一下就有一种酸次的感觉,难受到窒息,仿佛下沉在海底,你爬不上来,也没有爬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