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声纹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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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技术科通过对讲机传来的那个惊人结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让柳树巷九号这间小小的平房内,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诡异。

一个死了四十年的人的声纹,出现在了昨夜的命案现场?

饶是沈鱼这样见惯了各种离奇案件、意志坚定的刑警,此刻也感到一股凉意从背脊窜起,头皮微微发麻。但她脸上并未流露出太多情绪,多年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压下了内心的震惊。

“不可能!”沈鱼对着对讲机,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声纹比对可能受到干扰,或者存在误差!给我重新分析!重点排查是否存在模仿的可能性,检查现场及周边区域是否有遗留的录音播放设备痕迹!我不相信死人还能唱歌!”

她不允许自己被这种怪力乱神的结论带偏。作为执法者,她必须坚持科学和证据。模仿声音的高手、利用特殊设备播放录音…这些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至少还在可以理解的范畴内。至于鬼魂哭丧…那是绝不可能的。

下达完指令,沈鱼挂断通讯,目光再次转向陈厌。她发现这个年轻的殡葬店老板,在听到那个结论时,脸上并没有她预想中的惊讶或恐惧,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以及更加深沉的凝重。

这种反应,让沈鱼心中的疑虑更深了。这个陈厌,似乎对这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接受度异常的高。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陈厌没有理会沈鱼探究的目光。在听到“哀三娘”的名字,以及声纹比对结果后,他心中的猜测已经得到了进一步的印证。

声煞索命…利用已死之人的声音作为媒介…这手段,比他想象的还要邪门和恶毒!

他知道,继续留在这里也问不出更多东西了。李婆的死因,警方或许最终还是会归结于某种未知的“自然原因”或者“意外”,但真正的凶手,绝不会留下那么容易被抓住的把柄。

和沈鱼以及还在哭泣的家属简单打了声招呼,陈厌便拎着他的工具箱,离开了柳树巷九号。

回到“往生堂”,陈厌反手锁上店门,没有立刻上楼休息,而是再次走到了后院那片小空地上。这一次,他脸上的疲惫之色更重,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要将迷雾彻底撕开的决心。

李婆的死,明确指向了“声音”这个媒介,以及那个早已死去的“哀三娘”。这其中必有关联。他需要更精确的信息来指导下一步的调查。

陈厌再次取出他的罗盘、纸笔和那本没有封面的线装古籍。这一次,他要针对李婆的案件,再起一局奇门遁甲。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排盘速度更快了一些。他定下李婆死亡的时辰(丑时)对应的局数,然后迅速在地盘、天盘、人盘、神盘上布下对应的奇仪、星、门、神。

很快,一个新的奇门遁甲盘局呈现在纸上。

陈厌的目光没有像上次那样首先关注代表事件的“时干”,而是直接锁定了八门中的——惊门!

惊门,五行属金,位在西方兑宫,主惊恐、官讼、口舌是非、也与声音、响动息息相关。李婆死于恐怖的“声煞”,那么与声音关联最密切的“惊门”落宫信息,必然隐藏着关键线索。

在此局中,惊门落在了东南方的巽四宫。

陈厌凝神细看巽四宫内的组合:

天盘星:?天辅星(属木,为文曲星,主文化、教育、辅助)。

地盘奇仪:?丁奇(属火,代表希望、文章、证件)。

八门:?惊门(属金)。

八神:?九天(属金,主高远、扬名、变化、也利出行)。

格局:?宫内天干为丁,地盘奇仪为乙(假设),形成“奇仪相佐”的格局,利于文章、考试,但同时也可能因言语引发是非。

巽宫属木,惊门属金,金克木,此为“门克宫”,不吉。惊门本身主惊恐是非,落在此宫,又与代表文化、信息的天辅星,以及代表言语是非的丁奇同宫…

陈厌手指在纸盘上轻轻敲击,脑中快速分析着这些符号的含义。

惊门落巽宫,克宫,意味着与“声音”相关的麻烦或惊恐事件,其源头或表现形式,可能与文化、信息传播、旧事、言语有关(天辅星、丁奇)。临九天,则暗示此事可能影响广泛,或者线索在高处、远处,需要向外寻求信息。

结合哀三娘这条线索…

陈厌豁然开朗!

惊门的信息,不正指向应该去寻访、打听关于哀三娘的旧闻轶事,从那些过去的信息中寻找线索吗?而“九天”则暗示,相关线索可能并不在眼前,需要走出去,去寻找那些还记得哀三娘的人。

方向明确了!

陈厌收起奇门遁甲盘,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相比于之前的被动和猜测,现在他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

他锁好店门,根据记忆中对“哀三娘”这个名字的模糊印象(老城区上了年纪的人或多或少都听过),开始在青石巷以及附近几个老社区里寻访起来。

他没有直接去问派出所或者社区办公室,那些官方记录未必可靠,而且容易打草惊蛇。他选择的目标是那些在巷口晒太阳、下棋、拉家常的老人。

起初并不顺利,很多老人要么记不清,要么不愿意多谈论一个死了几十年的“晦气”人物。陈厌耐着性子,买了几包烟,陪着笑脸,旁敲侧击。

终于,在一家老茶馆里,他找到了线索。一位耳朵有些背、牙齿都快掉光的老茶客,年轻时曾在本地的一个老戏班子里打过杂,恰好认识当年的哀三娘。

“哀三娘啊…那可是个苦命人,也是个奇人呐!”老茶客呷了一口浓茶,浑浊的眼睛里露出回忆的神色。

“哦?老先生,怎么说?”陈厌连忙递上一根烟,帮他点上。

“她那嗓子…啧啧,不是我吹牛,”老茶客吧嗒着嘴,“咱们这地界,以前办白事都兴请哭丧人,讲究个排场。哀三娘不是科班出身,但她那哭声,绝了!她不用唱词,光是那么一哭,就能把所有人的眼泪都给勾出来,听得人心都碎了!她不是用嗓子哭,是用气哭,用情哭!她能把那份悲伤,直接哭到你骨头缝里去!”

用气哭?用情哭?引动他人情绪?

陈厌心中一动,这听起来,已经不像是单纯的技艺了,倒像是某种…能够影响人情绪甚至精神状态的特殊发声技巧!这或许能解释李婆为何会在恐惧中被活活“吓”死!

“那后来呢?”陈厌追问道。

“后来啊…”老茶客叹了口气,“她男人死得早,留下个病秧子儿子。她就靠着哭丧那点钱拉扯儿子。可这行当,毕竟不吉利,遭人白眼。她性子也怪,越来越孤僻。到了晚年,就更不对劲了。”

“怎么不对劲?”

“神神叨叨的,”老茶客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一些,“总说些胡话,说什么死人跟她说话啦,什么阴曹地府的规矩啦…而且,那段时间,总有几个穿着黑衣服、看着就不是善茬的神秘人来找她,也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没过多久,就听说她自己吊死在家里了…唉,也是可怜。”

穿着黑衣服的神秘人?

陈厌的神经猛地绷紧了!

这会不会就是那个送冥钞、布厌胜钱的家伙,或者与他们相关的组织?

“老先生,您还记得那些黑衣人大概是什么样子吗?或者,哀三娘有没有提过他们是什么人?”

老茶客摇了摇头:“记不清咯,就记得领头那个好像很高,很瘦,看着阴森森的。哀三娘嘴巴紧得很,啥也没跟外人说过。不过啊,她死前那阵子,好像是得了什么好处,手头突然宽裕了不少,还给她儿子买了挺贵的药呢…”

线索到这里似乎就断了。但陈厌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

哀三娘拥有特殊的、能影响他人情绪的发声技巧。她晚年行为诡异,并且与一个神秘的、可能提供给她好处的黑衣组织有过密切接触。最终,她离奇死亡。

这一切,都与李婆的“声煞索命”事件隐隐联系在了一起。那个神秘组织,很可能就是利用了哀三娘的特殊能力(或者其死后的某种残留),制造了李婆的死亡!

这个组织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为什么要杀害这些无辜的老人?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陈厌感觉自己仿佛拨开了一层迷雾,却又陷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市局技术科里,小李对着声纹分析仪上的波形图,眉头紧锁。

沈鱼的命令是深入分析,排除模仿和录音的可能性。但他反复比对、过滤、降噪,得到的结果依然指向那个死去的哀三娘!

他找不到任何明显的模仿痕迹——那种高超的模仿通常会在某些细节频率上露出破绽。他也找不到任何设备播放录音的残留电磁信号或环境噪音特征。

那段被仪器捕捉到的、叠加在低频声波上的哭丧声纹,干净得可怕,就像是…就像是直接凭空产生在空气中一样!

“这…这他妈的怎么可能…”小李喃喃自语,第一次对自己的专业知识产生了动摇。

他拿起桌上的初步报告,看着上面“人骨粉末”、“不明生物活性物质”等字眼,又看了看屏幕上那指向亡魂的声纹图谱,只觉得一股寒气沿着脊椎,慢慢爬上了后脑勺。

这个案子,恐怕真的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了。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拨通了沈鱼的内线。

“沈队…那个声纹…我又仔细分析了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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