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的风裹着露水,林晨站在武道馆朱红门前,指节因攥着拳套而泛白。那副二手拳套被他用擦鞋布擦了三遍,皮面泛着不自然的亮,像块褪了色的老树皮。门底下露出的白边晃了晃,他蹲下身,指尖刚触到纸条边缘,晨雾里便漫开油墨未干的墨香——“若想入门,今日五点来后山。”字迹劲瘦如竹枝,尾笔还带着点刻意压下的锋锐。
林晨喉结动了动。昨晚比试时柳清瑶退的那半步,此刻突然在眼前清晰起来——她耳坠上的玉珠撞在锁骨,发绳歪向一边,连嘴角的淡红都没擦。他把纸条叠成小方块,塞进衬衫第二颗纽扣后,转身往后山走。后山空地被晨雾洇成青灰色,林晨到得早,蹲在老槐树下数蚂蚁。六点整,山风卷着运动鞋底摩擦地面的声响,柳清瑶从雾里走出来。她换了身墨绿运动装,马尾扎得极高,发梢还沾着水珠,腕上的太极环随着摆臂叮当作响。
“先跑十圈热身。”她往旁边石桌上一靠,脚尖点了点地面画的白线,“一圈八百米,不达标就滚。”林晨没说话,低头系紧鞋带。第一圈他还能数着呼吸,第三圈时小腿像灌了铅,第七圈喉管泛着铁锈味,第十圈跑到最后五十米,他眼前开始发黑。柳清瑶抱着胳膊看表,秒针走过最后一格时,他踉跄着扑过白线,额头的汗砸在地上,洇开个深灰色的小坑。“行。”柳清瑶把表往腕上一扣,“俯卧撑三百个,手撑碎砖。”碎砖是从墙根捡的,边角锋利得扎手。
林晨趴下时,碎砖硌得掌心生疼。做到一百八十个,胳膊开始打颤,第二百五十个时,肘关节“咔”地响了声。他咬着牙往下压,余光瞥见柳清瑶蹲在旁边,指尖敲着膝盖数数字——她的运动裤膝盖处有块浅淡的洗不掉的污渍,像朵开败的玉兰花。“二百九十九,三百。”柳清瑶拍了拍他后背,“起来。”负重深蹲时,她往他肩头加了块二十斤的石锁。
林晨咬着后槽牙往下蹲,大腿肌肉绷成铁疙瘩,汗水顺着下巴砸在石锁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做到第五十个,他听见柳清瑶轻声说:“腰挺直。”声音轻得像被风揉碎的叶,等他抬头看,她又恢复了冷脸,指尖敲着石锁:“发什么呆?”最狠的是木桩击打。
那根木桩碗口粗,裹着层老树皮。林晨照着八极拳的“撑锤”架势挥拳,第一下震得虎口发麻,第二下指节渗血,第三下时,系统在识海深处发烫——他突然看清了木桩的纹理,那些凹凸处正好能卸去反震力。“停。”柳清瑶突然抓住他手腕。她的手比他想象中凉,指腹有常年打拳磨出的薄茧,“你刚才那拳,轨迹变了。”
林晨喘得说不出话,只能摇头。柳清瑶盯着他渗血的指节,转身从背包里掏药箱。碘伏棉签碰到伤口时,他猛地抽了下,她却捏紧他手腕:“忍着。”棉签在伤口上打了个旋,“八极拳讲究‘硬打硬进无遮拦’,但你这身子骨...”她突然住了嘴,低头给伤口贴创可贴。
午休时,柳清瑶扔过来一瓶冰水。林晨接的时候,指腹碰到她指尖,凉得像块玉。“你这人,还挺倔。”她靠着树坐下,马尾垂在胸前,“我爸教的学员里,有一半跑两圈就喊疼。”林晨拧开瓶盖,冰水顺着喉咙灌下去,凉得他打了个激灵:“我妈说,人穷志不能穷。”他抹了把嘴,“她在巷口卖早点,冬天手冻得像胡萝卜,也没喊过疼。”柳清瑶没说话。林晨看见她盯着自己的鞋——那双胶鞋前掌磨破了,用布条缠着。
山风掀起她的发梢,他这才发现她耳后有颗淡褐色的小痣,藏在碎发里,像粒被露水沾住的芝麻。下午训练时,柳清瑶把石锁换成了十斤的。她站在旁边,每次林晨深蹲到底,就轻声说:“吸气。”打木桩时,她用树枝在地上画轨迹:“拳峰先碰这里,再带腕力。”林晨发现,她调整的每个动作,都正好卡在他体能的极限边缘,像量身裁的衣裳。傍晚六点,林晨瘫在石桌上,汗水把衬衫浸得能拧出水。柳清瑶收拾药箱,背带扣“咔嗒”一声扣上:“明天六点,带早饭。”说完转身就走,马尾辫在身后晃了晃,像根甩出去的鞭子。他拖着腿往码头走,路过老榕树时,老张从树后闪出来,裤脚沾着煤渣:“晨子,听说没?
李叔最近总盯着仓库,说货少了。“老张压低声音,”我今早看见王强从仓库后巷出来,怀里揣着个布袋,沉得很。“林晨的背立刻绷直了。王强是李大山的老部下,跟着跑码头十几年,平时总把“跟着李哥有肉吃”挂在嘴边。他摸了摸衬衫里的纸条,喉咙发紧——码头是他和母亲的饭碗,若真有人手脚不干净...月上柳梢时,林晨蹲在仓库后巷的废木箱后面。
仓库铁皮门泛着冷光,墙角的野猫“喵”地叫了声,他赶紧缩紧脖子。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门里传来,他屏住呼吸——月光下,王强猫着腰溜出来,头上扣着顶旧草帽,怀里的布袋鼓囊囊的,压得他肩膀往下坠。王强左右看了看,把布袋往怀里又拢了拢,顺着巷口往左走。林晨贴着墙根跟上,青砖缝里的青苔滑得他差点摔跤。前面的人影拐过第三个弯,消失在一扇红漆剥落的木门后——门楣上的“福”字歪着,在月光下像道裂开的疤。
林晨停在巷口,听见门里传来模糊的说话声。他摸了摸发疼的指节,系统在识海深处轻轻震颤。晚风卷着巷尾的煤炉味吹过来,他盯着那扇红门,喉咙里泛起股铁锈味——这味道,和今早打木桩时渗进嘴里的血,有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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