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说:“道慈,我们下山去看看。”
“我们去哪里?”
“先去看看你当年庇护的族人吧。”
山谷高处,河流蜿蜒,有一座村落,保留了部分耕种技巧,人口增长较快,又在开垦新的耕地。两人落在山顶,俯视凡人作为。见西边有一群人在凿井,于是慢慢走过去。
村人知道邹道慈,远远见到就过来迎接。
邹道慈说:“你们做自己的事就好,我和师父随便走走,并无要事。”
族长葵说:“上仙,请让小人陪伴。”
玄清并不喜欢这种奉承,真不知这种习惯怎么会保留的,去其他部落,被警戒的感觉更加舒适。近则不逊,远则怨,应当是自己有所顾忌,不想干涉太过。
葵意识到玄清的目光,慌忙说:“上仙请便,小人告退。”
玄清说:“族长若是空闲,有些事还想请教一二。”
葵连忙点头:“愿为上仙效劳。”
玄清来到凿井处,见他们是在制盐,取卤水放在阳光下暴晒。另有妇女收集盐巴,放入陶罐储存。再看四周,地面残留一些盐渍,显然已有多年的经验。男人把木桶放入井中,搅动绳索,然后转动轮轴,把木桶提上来,木桶靠近井口时,三个男人接手,合力把木桶提出,放在木车上,解开绳索,绑在空桶当中,放回井中。两人随后把车推到远处,把卤水倒出,再把空桶运回去。放眼看去,已经有数十个盐井了,大概三四个人一组,合作取卤水。今日阳光猛烈,正是晒盐的好天气。男人光着上身,皮肤早就晒黑了,大汗淋漓。又去看了新田,焚草开荒,没有进一步砍伐树木。旧的耕地轮流休耕,种植了一些蔬菜。
玄清问:“制盐之法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葵说:“多年前河水变浑,为了取水,就挖井,无意发现地下的水很咸,前人知道制盐的方法,那是就开始了。”
“年岁真的不记得了?”
葵抬头看天,指了指一处,说:“记得当时那里有一颗很亮的星星,现在变暗了。”
“制取的盐应当有多的,是要卖给其他部落吗?”
“我年轻时有部落来此换盐,现在没有了。”
“我看你们保存了很多盐,为何继续开凿新井?”
“村里人口增加很多,害怕又遇到大雨洪水,所以多准备一些。”
邹道慈说:“师父,他们惊雷之后耕种,烈日晒盐,寒霜降临前编织衣服,风雪之时烧柴取暖,已成惯例。储备粮食,一般能维持半年左右。”
玄清又问:“既然开荒,为何没有砍伐树木?只是开拓草地?”
葵说:“山上的土地不如河边草地,上仙曾警告过,山林不在,洪水必来,所以不敢随意砍伐树木。”
邹道慈说:“师父,这是你说的。”
玄清说:“没让你转告他们。要让他们自己思,自己悟,没有灾难,很难动人心弦。习惯终究是不变,不变则阴阳分化,不是好事。”
葵不明白玄清的意思,只知道他在责怪邹道慈,说:“这是我们祈求,不是上仙的错。”
玄清说:“没事,你不必担忧。按你们的行为,粮食增长太缓,人口太多怎么办?”
葵说:“沿着河流往下,找到适合居住的地方,然后逐渐迁移过去。”
“部分族人定居后,往来如何?”
“大家都很忙,当缺少食用时,会换一些物品。”
“靠近河流,为何不见舟楫?”
葵不明是何意,疑惑地看向邹道慈,不敢言语。
邹道慈说:“此地水流湍急,下游还有大瀑布,舟楫容易出现事故,所以只有捕鱼用的木筏。与下游的部落联系,需要走一段山路,车也不方便,他们都是用车送到山前,再以人力背负。下游上来也是以人力为主。”
“以前你不是说有驯养牛马吗?今天也不见几头。”
葵说:“上仙,以前人畜都了一场大病,牛马几乎死绝,人也死了很多。有人说是牛马的病传到人身上,至此,就不再圈养牛马了。”
玄清想到一些事,不自觉露出微笑。可是在葵眼中,是玩味般的笑容,仿佛在骂自己愚蠢,配合微微凝视远方的眼神,一股寒意直冲脊梁。
邹道慈传音说:“师父,你注意一下,把族长都吓坏了。”
玄清看了邹道慈一眼,不明所以,也不管何意,继续问:“自此之后,可还遇到多人得病的情况?”
葵说:“有,不过没有死多少人。”
“若是有人病了,你们怎么应对?”
“山上有一种草,病人服下后就能缓解症状。”
“是谁告知的?”
“当时大部分人都得病,粮食不够,大家带病上山采集、打猎,有一人实在太饿了,就吃了一些草,第二天他身体变好了不少,大家也跟着吃,果然有效,就记下了。”
一声悠长的吆喝打破了宁静的夏日,农夫砍柴无聊,唱歌排解寂寞,另一个农夫应和,开始高歌,余音绕林,惊起飞鸟,久久不散。风景停留此处,想这一刻成为永恒,心念所感,万物应和,清风卷起落叶枯枝,散到天边。玄清腾空而起,演化功法,灵气受到牵引,聚散有序,唤醒了沉寂已久的生灵,一时间,百花齐开,天降霞光,地起清霜,随后灵兽聚集,高呼啸日,河水激荡,鱼龙翻腾浪花。邹道慈阻挡灵气进入葵的身体,带着他远离此地。
葵还在震惊当中,都没有注意到视野的变化,直到落地,听到村民的呼喊后,才回过神来。村民问发生了什么情况,葵不知怎么说,只能看向邹道慈。
邹道慈说:“天地灵气变化,没什么事,很快就会平息的。”
葵问:“上仙的师父是神明吗?”
“当然不是,这是功法借力天地的景象。你最好别什么事都往神明上靠,很多事情你们也能做到,只是没人教导而已。事物都有自己的道理,人也是其一。”
“是,是,小人知道了。”
“你不用对我们太过敬畏,遵循道义才是更加应该的。权势力量会变,你跟不上那些变化的。道理谁都能悟,可以及时纠正。”
“这,上仙对我们的恩惠,我们岂能忘记?”
“修士施恩是积德,本身就获得了回报。在我们需要时提供一些帮助,或者把这份恩惠转移给需要的人,会比压在心中更好。”
“小人明白了,多谢上仙指点。”
“我走了,你跟村民解释一下,记得不要胡说。”邹道慈轻轻飞起,身形没入山林。
异象消失,一切又恢复平静,玄清落回地面,散去凝聚的灵气。玄清传音邹道慈,顺着河流往下走。来到大瀑布,落差近百丈,分成两部分,地势险峻,常人难以上下。细看之下,此地经过几次地形突变,形成断面,河流改道,恰好流经此处,形成了如今壮观的奇景。此地水土疏松,幸好此地有大量的岩浆岩覆盖地面,减少了水土流失。
顺着河流走,大约三百里有一个村落,生活作息跟上一个类似,只是没有节制,不断开辟荒地,两座小山都成了梯田。此地也有盐井,已经独立,自给自足,外围少有道路痕迹,也不见牛马,唯有山羊在山上吃草。此地住民以木栏分隔水域,形成了鱼塘,又引流山泉,改善饮水,看起来身体比较健壮。有几人在调制竹节,吹奏乐曲。
玄清没有停留,掠空而过,感受到灵气波动,神识发散,发现有修士带走凡人,也听到凡人的叫喊。邹道慈先行一步,追赶修士,很快见到身影。修士不想纠缠,加速离开。玄清化作鬼火,眨眼间闪过天际,拦住了修士的退路。
修士一身黑袍,面容苍老,气息有些浑浊,手里提着一个少女,一番逃跑,显然有些力不从心。玄清见他气息不稳,又是苍老之人,就让邹道慈出手。修士的功法奇异,幽魂、煞气为主,辅以幻术扰乱心神,显然是邪修。邹道慈以剑道对战,还要分心应对幻术,一交手就落入下风。邹道慈取出灵石,一边防守,一边布阵,支撑了半个时辰,终于把阵布好,启动阵法,霎时间剑气交错,把邪修逼退。邪修手上有人,有些顾忌,快速离开阵法范围。邹道慈移动阵法,不打算放过邪修。
邪修转身攻击玄清,他见玄清形态比邹道慈年轻,修为应当差很多,觉得制服玄清,麻烦自然解决。玄清接了两招,意识到此人有元婴修为,只是受过重伤,发挥不到原先的力量,若是逼迫太紧,反而会拼死求生。邪修更加惊讶,全力攻击,居然没有丝毫作用,背后邹道慈正赶来,若是两人联手,自己必死无疑。
邪修说:“都是人族,何必相互残杀。”
邹道慈质问:“既然是人族,你抓凡人做什么?”
玄清让邹道慈停手,说:“道友不必害怕,在下只是想请教一番。”
三人落到地面,邪修警戒着两人,把少女放在一旁,施加禁制,才说:“不知两位怎么如何称呼?所为何事?”
玄清说:“在下玄清,这是我弟子道慈。”
邪修说:“老夫弗藏,小友……道友请说吧。”当听到玄清的介绍后,就知道他的修为更高,虽然没有杀意,但还是小心为上,全心注意玄清所为。
“道友元婴修为,可是当年妖族入侵时的参战者?”
“不错,老夫虽为邪修,但知晓大义,况且分魂老祖号召,也没有其他选择。”
“道友元婴修为,能逃避妖族追杀,想必十分艰难吧。”
“多谢道友关心,有话直说吧。”
“距离沉月河大战多少年了?”
“修士虽然不在乎纪年,但应该知道大概的年岁吧。”
“我睡了一觉,很久才醒来,所以很多事不清楚。”
“大概一千两百年吧。先是妖族奴役人族,持续了两百多年,然后妖族挑动人族相互残杀,又有一百多年,人族文化断承,记忆消磨,回到蛮荒时代。大概又过了五六百年,妖族内乱,死了很多大能,最后一代妖王陨落,自此妖族开始衰落。不久出现了各种天灾,生灵大部分消亡,直到现在,地形还没有恢复到适合居住的程度。”
“你们躲在哪里?”
“火山是妖族禁地,还有远古的迷雾森林,也可以躲避妖族追杀。”
“可曾见到其他修士,元婴修为以上的?”
“没有,除了你,老夫没见过修为那么高的。若是多几个像你那么厉害的人,或许早些年人族反攻就能成功了。”
“成了也避免不了天灾清洗人间,道友心中的执着是被他人感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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