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藏大惊,才知道自己确实被同化了。昔日身为邪修,所为人神皆愤,天地不容,如今却为人族复兴,耗费心血。心结一解开,停滞许久的境界松动,灵气运转,触动旧伤,鲜血流出,浑浊的气息逐渐清澈。弗藏大笑:“哈哈,所为大义却是自欺欺人,真是残忍啊,咳……”血液从口中溢出,幽魂、煞气消散。
“道友身在局中,只看眼前,难免被他人感染。”
“多谢前辈指点,自从突破元婴后,就一直被仇恨折磨,修为停滞不前,伤势久久不愈合,原来是道心已变,不复前尘。”
“你抓凡人做什么?”
“如前辈所见,我寿元无多,只能依靠吸取人的精血维持生机,现在不用了。”说罢,弗藏解开禁制。
“就算你要抓人,也不必如此声张吧。”刚说完,玄清就感觉不对。若是给予恩惠,再获取回报,这样算计,也不见得多好;若是以手段制造意外,给一个他们知道的解释,跟现在又有什么不同?玄清所想,都是手段优先,带有欺骗行为,还可以被人学会,让这种行为越发纵容私欲,达到以智欺愚,以强凌弱的目的,一切又回到当时的末世。
弗藏刚想说,但见玄清陷入沉思,寒流环绕,就立刻闭嘴了。
玄清说:“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人既然已经掳走,还是交给你处理吧。不过你把她送回去,对于现在的人而言,也不一定是好事。你能做的事他们不能,怎么做区别不大。”
邹道慈说:“师父,现在人族很少无故死亡,所以还是送回去较好。”
弗藏也说:“前辈解开我的心结,已经不需要她了。她的父母想必十分担忧,老夫也不忍离别之苦。”
玄清笑道:“往昔邪修所为,屠村炼魂,习以为常,才被修士追杀,如今悔过,不嫌太迟了吗?既然开始了,就不必回头,徘徊半生,原地不动,岂不是一生白来?道修玄门,各有侧重,所修皆可得道。只是万事有度,过犹不及,或许多思多辨,就不必苦于劳形。”
“多谢前辈指点。”
“道友不必如此。这只是个人见解,未必对,也未必适合道友。”
“前辈可有其他吩咐?”
“你有传人吗?”
“没有。”弗藏看一眼少女,猜测玄清的意思,说:“在下明白了。”
“额,我觉得你误会我了,不过也不重要。邪修功法流传较少,而且难以克服心魔,不过也是修炼法门之一,多少应该保留下来。”
“前辈所言甚是。”
“既然如此,我们就告辞了。”
“前辈,在下有一事相求。”
玄清有些意外,说:“请说。”
“在下修炼多年,有一门功法,想请前辈指点。”
玄清察觉到一丝邪异的气息,看着那双贪婪的目光,知道他看出自己生机盈盛,想试试自己的真实水平。懂得道理未必会运用道理,觉悟不等于实力。玄清也想跟元婴境界的修士对战,推断一下自己所处层次。自从不修境界后,实力增长多少自己也不清楚。
应战,玄清还是以剑道试探,面对黑云压迫,鬼魅乱心,从容接招。剑气把幽魂血手击退,又破开黑影。玄清聚力六分,剑气显形,四十丈巨剑横扫,黑云被分成两半,幽魂躲避不及,也消散部分身躯。巨剑飞上高空,断裂成碎片,《琉璃剑意》第六层,白虹坠雨,白光点点,从天而降,连绵不绝,瞬间找到弗藏藏身之地。玄清也不攻击本体,继续以剑意压制功法,把幽魂、血手撕碎,入定瞬间,黑影撕裂,日光再见,胜负已分。
弗藏惊讶不已,这等手段,只有与妖族混战时才见过,一番交手,见识再增几分,此行收获甚大,仿佛整个人生从此不同,未来一片光明。
玄清说:“道友,承让了。”
弗藏下拜:“前辈果然厉害,在下服了。”
“告辞,有缘再见。”玄清和邹道慈离开。
弗藏凝视两人消失的远方,打消了刚升起的一丝欲念,再看眼前,灵气平静,完全不像刚经历大战,没有一丝波澜痕迹。
邹道慈说:“那邪修似乎对师父起了歹念。”
玄清说:“生机太盛,果然怀璧其罪。”
“师父为何留他?”
“他活不了多久了,杀不杀影响不大。”
“可是他会杀其他人。”
“人杀人和妖杀人有何不同?这正好给他们思考,若是不明不白,为他们护航,又会回到当时处境。大局未定,就执着在细枝末节,终是徒劳。”
“师父,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是的,我觉得人繁衍太快不是好事。若他们不知,那就用外力阻碍。人少,错了容易改,变化有度;人多,牵扯太大,不杀人,就无法变革。”没有能力时,一生不由自主,现在有了实力,又怕重复前人旧事。所以尽量远观,少与之接触。可存在就是存在,影响不会消失。一点变化,或许从此不同,进退失据。才明白为何昔日强者统御天下,亲疏有别,不仅仅是私心所在,也是力有不逮。妄想完美,反而更加缺失,干脆随心所欲,至少有一些风景,值得世人留恋。
“可是一旦没有了外力,反弹速度快,也是徒劳。”
“说的也对,毕竟都是形式,人心不变,一切徒劳。”
“我明白了,人族过于执着于生,才不会节制,放肆乱节。”
玄清想了一下说:“我没想那么多,有意难成大事,看天意吧。”
“师父一觉醒来,似乎经历了很多,什么道理都懂。”
“梦里也可以思悟,比入定更加安静,只是需要安全的环境。清明梦,游魂识,入定禅心,通灵,三才眼,这些不都教你了吗?”
“师父,我真学不会啊。”
“除了剑道,让你学阵法都那么难,现在说不会,是真不会,还是不想学?”
“师父,算我笨好了。”
玄清也不勉强,自己很多东西都是需要时才学的。尤其是跟随玉瑶那段时间,太多疑惑想解才学了那么多道理,只是知道越多,不明白也越多。所以话语有尽,其余遇到再思辨。也曾猜想学习他人技巧,与天赋是否有关。想起当时自己偷懒,选择了最为简单的茶道,混过了那段时光,就不再煮茶品级。再次跟随玉瑶学习后,才知道茶道根本没有学到皮毛,只是那段日子太过平静,见其他人在学习,自己有些疑惑,在问答中不知不觉学了不少东西。无意而成,所以不觉困难,若是自己勉强了解,故意为之,恐怕也不会喜欢。功法当中,治疗是必须才学了一些,进展缓慢,至于幻术,也是一窍不通,丹道水平还不如秦宓,《森罗神印》才学会两层,也没有兴趣继续推演。不知不觉,对世间失去了新鲜感。
按照地图又观看了几个小部落,发现区别不大,概念还是模糊,眼前才是实际,刑法律令没有明确规定,遇事商量而定,由于生存压力,外力掩盖了内在的矛盾。有一盐池,附近有很多小部落,开始安稳,随着人口变多,私欲依附力量,爱己胜于爱人,再起烽烟。盐池东北一角,红色的血水与卤水一起被冲上岸边,留下一片血盐。
一路上还遇到各种异兽,玄清细细观看,觉得很像以前传说的形象。异兽不多,似乎很难繁衍,栖息地也十分苛刻,只有大沼泽附近才有。灵气没有特别,但生机极其浓郁,飞鸟走兽千奇百怪,水下还有鱼蛇冒出气泡。大泽宽广千里,是这附近的低洼处,当太阳升起,水雾就慢慢聚集,在中午时,光线透过水雾,照射在水草上,偶尔传来一声啸叫,却寻找不到踪迹。黄昏,水雾开始沉降,隔着薄薄的水雾看夕阳,轮廓十分明显,阳光柔和,照印在晚霞中,一片紫红。夜晚星空清澈,猛兽来到附近扑食,经常传来嘶叫声。
玄清抓了两条大鱼,放在火碳上烤,很快传来香味。
玄清问:“你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邹道慈答:“我也忘记了。筑基之时偶尔还想吃点东西,金丹之后对此就不感兴趣了。”
“活得久,总会遇到新的事,改变了往昔的习惯。”
“师父也变了很多吧。”
“当然,我都忘记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了。”
“忘记是好事还是坏事?”
“人各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论。没有未来就会执着过去,前途光明,谁会留恋曾经?”
玄清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鱼,一开始见它形状怪异,只当是补充五谷之气,没想到鱼肉鲜甜,甘香回味。
玄清问:“觉得味道怎样?”
“师父,我都忘记了怎么才算是好吃。”
“遵循本性,重新感悟就知道了。”
没有就重新塑造,虽然回不到从前,但也不会差多远,埋藏在意识深处的指引,一切都没有消失,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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