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山风卷着松针掠过崖壁时,疤面猴的脚掌已悬在半空。他盯着前方石径上那堆新落的板栗壳——壳刺朝西折断三根,正是三天前约定的“眼线标记”,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的旧疤,那是去年被猎户陷阱划伤的深痕。
“咚——咚——咚——”
三声跺脚闷响撞进杜鹃花丛,惊起几只夜鹭。跟在身后的灰毛小猴握紧了手中的枣木棍,听见队伍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棒击声,木棍敲在青石板上的节奏极有规律:先轻叩两下,再重砸一下——这是“确认信号”。他看见疤面猴转身时,左眼的刀疤在暮色里泛着青白,那是当年为护他挡下熊爪留下的印子。
“老猿叔,三跺是‘准备劫粮’,可咱们...真要抢人类的粮车?”灰毛小猴凑近时,闻到疤面猴身上混着的松脂味里,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是山脚下王郎中家的金创药,上周疤面猴偷偷去给断腿的母猴换药,回来时裤脚沾着郎中家的门槛灰。
老猿拄着树棍挪过来,树皮般粗糙的手掌按在灰毛小猴肩上。他看见老猿腕间缠着的草绳,上面打了十七个结——那是花果山断粮的天数,最末尾的三个结格外紧实,像三天前发现人类粮车时,老猿攥草绳攥出的汗渍。
“听见东边的溪水声了么?”老猿忽然指向山坳,乱石堆后传来车轮碾过碎石的“吱呀”响,“粮车换了新马,蹄铁上嵌着的不是普通石子,是...铁矿砂。”他蹲下身,指尖抹过地上的车辙印,泥土里竟混着半片染血的布片,边角绣着“镇妖司”的暗纹。
疤面猴的耳朵突然动了动,听见粮车方向传来压低的对话:“这批粟米掺了锁妖粉,只要猴子敢碰,掌心就会起血泡——上头说了,借劫粮之名剿山,正好坐实‘妖患’。”铁器相撞的脆响里,他辨出了猎户张老三的口音,那是去年用捕兽夹伤过他的人,此刻正用刀尖挑着粮袋,袋口漏出的粟米上,果然沾着细不可见的银粉。
“跺单脚是‘有眼线’,跺双脚是‘无埋伏’,三跺...”疤面猴忽然冷笑,木棍敲在“镇妖司”的布片上,“如今三跺不是劫粮,是...破局。”他转头看向老猿,眼里映着渐暗的天色,“您教过俺,当年大圣爷闹天宫时,最恨的就是‘明着招安,暗里下套’——如今咱们,也该让这些人知道,猴子的眼睛,从来揉不得沙子。”
灰毛小猴的指尖触到腰间的葫芦,里面装着老猿用野果酿的“醒神露”,果香混着锁妖粉的辛辣,在暮色里竟透出几分悲壮。他看见疤面猴打了个手势,群猴立刻分散躲进树影,木棍敲击地面的节奏突然变了——先是急促的“咚哒”,再是绵长的“咚——”,这是老猿新创的“虚实阵”,用来迷惑眼线的假信号。
粮车转过弯道的瞬间,疤面猴看见驾车的果然是张老三,车斗里的粮袋堆成小山,最上头盖着的草席下,隐隐露出兵器的反光。他想起三天前在溪边遇见的采药女,对方偷偷塞给他的纸条还藏在袖口:“粮车有诈,车底藏着‘火雷子’——他们想引你们劫粮,再一把火烧山。”
第一根木棍砸向车轮时,张老三的马鞭已扬起。疤面猴看见鞭梢缠着的红绸,正是去年被他救过的小羊羔脖子上的那根——那时张老三的儿子病重,是老猿用草药救了人,可此刻红绸上却沾着锁妖粉,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他的木棍偏了偏,没砸向车轮,却挑开了草席边缘,露出底下码得整整齐齐的陶罐,罐口封着的黄符上,写着“焚山咒”。
“果然有诈!”灰毛小猴的木棍敲出“嘀嗒嘀嗒”的急响,这是“危险”信号。群猴听见信号,立刻从树影里抛出藤蔓,缠住车斗的兵器架,却在触到铁器的瞬间缩回手——兵器上果然涂了锁妖油,藤蔓接触的地方,正冒出细小的青烟。
张老三突然扯开车底暗格,露出藏着的火雷子,引信已被点燃,“妖猴们听着,今日劫粮就是造反,天兵马上就到——”话未说完,却看见疤面猴的木棍敲在火雷子引信上,竟用棍头的铁箍掐灭了火星,而他袖口掉出的纸条,正飘在“镇妖司”的布片旁,上面的字迹,赫然是他妻子的笔迹。
“张老三,你婆娘让俺告诉你,孩子的病又犯了,需要后山的‘还魂草’。”疤面猴的木棍抵住对方咽喉,却没用力,“去年你设陷阱伤俺,俺没怪你,因为你想给孩子换药——可如今你帮着镇妖司害俺们,就不怕你婆娘知道,你手里沾的,是救命恩人的血?”
张老三的马鞭掉在地上,看见疤面猴掌心的血泡——那是刚才挑草席时,故意沾的锁妖粉,“你...你知道粮车有诈,还敢劫?”
老猿拄着树棍走近,指尖划过火雷子的封泥,“咱们猴子笨,可咱们知道,真心换真心。”他掏出怀里的药包,正是张老三儿子需要的还魂草,“你婆娘前天夜里来借草药,说你被镇妖司威胁,不配合就断了孩子的药——如今药给你,粮车...咱们只要底下那层真粟米。”
灰毛小猴忽然指着车斗底层,草席下露出的粟米颗粒饱满,没有半丝锁妖粉,“老猿叔,这层粟米...是干净的!”他想起三天前在山顶看见的场景:张老三的婆娘偷偷往车斗里塞粮袋,袋口缝着的,正是老猿教她的“平安结”。
疤面猴的木棍敲了敲车帮,发出“咚咚咚”的三声——这次的节奏比之前慢了些,尾音还带着上扬的颤音。老猿听见后忽然笑了,这是群猴新创的“恩仇结”信号,表示“恩怨两清,各走各路”。他看见张老三眼里闪过愧疚,忽然想起去年冬天,这汉子曾偷偷往花果山的陷阱里放了块避兽石,免得小猴们受伤。
“拿了粟米就快走,镇妖司的追兵还有半个时辰到。”张老三忽然扯下腰间的玉佩,塞进灰毛小猴手里,“这是俺娘留下的,能避火——你们走后,我会说粮车被山匪劫了...”他忽然顿住,看着疤面猴掌心的血泡渐渐消退,“其实锁妖粉...我只撒了上层粮袋,底下的粟米,是给断腿母猴和小崽子们留的...”
寅时的月光爬上崖壁时,花果山的石洞里飘起了粟米香。灰毛小猴捧着陶碗,看见疤面猴正用老猿给的药膏抹掌心的血泡,药膏里混着张老三婆娘偷偷塞的蜂蜜,甜香盖过了锁妖粉的辛辣。老猿坐在洞口,望着山下零星的灯火,手里的木棍在地上划着新的“棒语”——左边三道短痕,右边一道长痕,代表“人妖相安”。
“老猿叔,张老三为啥要帮咱们?”灰毛小猴凑近时,看见老猿腕间的草绳已解了三个结,剩下的十四个结,像十四颗悬着的心,“他不是帮镇妖司做事吗?”
老猿忽然指向山下最亮的那盏灯,灯影里有个妇人正抱着孩子,窗台上摆着给花果山的“平安灯”,“人心都是肉长的,他知道咱们从没伤过人,就像咱们知道,他当年设陷阱,只是想给孩子换口药。”他的木棍敲了敲地面,发出“哒——咚——哒”的声响,这是群猴新创的“灯语”,意思是“留一线光,照见人心”。
疤面猴忽然站起身,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听见远处传来镇妖司的号角声。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玉坠上刻着的“善”字,正对着他掌心的疤——那道疤不再是伤痛的印记,而是道缝,让光透了进来。他掏出张老三婆娘的纸条,在背面画了只拿木棍的猴子,旁边是个抱孩子的妇人,底下写着老猿教的歪扭大字:“粮换粮,心换心,天下无妖患,只因人心善。”
“该走了。”疤面猴敲了敲洞口的石钟,发出清亮的“当——”响,这是“转移”信号。群猴背起粟米袋,却把张老三留下的兵器架留在了原地,兵器上的锁妖油已被老猿用野果浆擦掉,露出底下猎户们刻的“护山”二字——那是他们偷偷为花果山留的退路。
灰毛小猴回头时,看见张老三的婆娘正站在山脚下,朝他们的方向举着灯笼,灯笼上贴着的,是老猿去年送她的“猴形剪纸”。他忽然想起老猿说过的话:“大圣爷当年闹天宫,闹的不是仙,是‘不公’——如今咱们守花果山,守的也不是山,是‘人心’。”
晨雾漫上山崖时,疤面猴的脚掌再次跺响了地面——这次不是“准备劫粮”,而是“平安归山”。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汇成群曲,在山谷间回荡,像首没有歌词的歌,却让山下的灯火次第亮起,每盏灯里都映着同一个画面:猴子与人类,隔着山雾,却隔着心照不宣的默契。
老猿望着渐渐散去的晨雾,忽然笑了。他知道,这世上最厉害的“秘语”,从来不是跺脚与棒击,而是人心间的“懂得”——就像此刻,花果山的粟米香,混着山下人家的炊烟,在朝阳里织成了张网,网住的不是妖,不是人,是每个想好好活着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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