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炎的喉结动了动，目光始终锁在老者腰间摇晃的铜铃上。
他能听见苏池的心跳声透过交握的手传来，一下比一下急——这姑娘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却因寒毒发作而指尖泛青，连掌心都沁出冷汗。我们是来寻找续命草救人的，他压下喉间翻涌的紧迫感，声音却依然沉稳，请问您知道它在哪里吗？
洞穴里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吸灵藓的腥气扑进众人鼻腔。
老者原本佝偻的脊背缓缓挺直，青灰道袍下隐约露出暗纹——竟是玄铁线绣的九瓣幽莲，沈炎瞳孔微缩，那是上古玄医门的护派图腾。救人？老者重复这两个字时，目光似刀般刮过苏池泛着青斑的手腕，你可知这禁地自前朝覆灭后，百年间来寻续命草的人足有八十七批？他枯瘦的手指突然掐住沈炎的手腕，灵力如钢针般刺入脉门，其中六十五批是为夺宝，十七批是为灭口，最后五批......他的指甲深深陷进沈炎皮肉，说是救人，结果转身就把续命草卖给了敌国毒师。
沈炎闷哼一声，却纹丝未动。
他能感觉到老者的灵力在探查自己体内的邪医传承——那团盘踞在丹田的黑雾突然翻涌，竟将老者的灵力反卷着吞噬了一缕。
老者的瞳孔骤缩，松开手时指节发白：是玄医残卷......他突然低笑起来，笑声撞在洞壁上碎成几片，有意思，真有意思。
前辈。李长风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像浸在寒潭里的玉，我等此来，确为救将军府苏小姐的寒毒。
若前辈需要凭证，在下愿以青云隐修的道心起誓。
老者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转身看向李长风，目光在对方腰间的青玉牌上顿了顿——那是青云门隐修的信物，需得结丹期以上修士以本命精血祭炼。道心起誓？他嗤笑一声，却伸手抚过石壁上一道半指宽的裂痕，三百年前，也有个隐修用道心起誓，说要取续命草救病入膏肓的小徒弟。他的指尖划过裂痕时，石壁突然渗出暗红液体，结果那小徒弟活了，他转身就把禁地的位置卖给了邪修，害我这把老骨头守着满地残肢断骸，清理了整整十年。
韩立的手悄悄按上腰间的储物袋，火符边缘被他捏出褶皱。
这青云门内门弟子向来谨慎，此刻连呼吸都放轻了：那前辈所说的考验...
三道试炼。老者突然拍了拍手，洞穴深处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原本漆黑的石壁上浮现出七盏石灯，火光映得他苍白的脸忽明忽暗，第一道试智慧，第二道试勇气，第三道......他的目光扫过银月耳尖的绒毛，试人心。
银月的短刃在袖中微微发烫。
这灵宠化形后虽保留着兽类的敏锐，此刻却眯起眼睛：老头，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吧？
自相残杀？老者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那多无趣。他抬手朝石壁上的石灯指了指，最近的一盏突然嘭地炸开，火星四溅间，石壁上浮现出一幅斑驳的壁画——画中是个穿玄医袍的女子，正将一株泛着金光的草塞进濒死男子口中。第一道试炼，老者的声音突然变得像砂纸摩擦，解释这幅画里的秘密。
沈炎往前踏了半步，将苏池护在身后。
他能看见画中女子的袖口绣着和老者道袍相同的九瓣幽莲，而那株金光草的叶脉走向，竟与邪医传承里记载的续命草分毫不差。这画......他刚开口，身后突然传来苏池的轻咳。
他回头时，正看见她咬着嘴唇摇头——这姑娘定是怕自己分心，才强撑着不发出声音。
画里的男子是前朝镇北王。李长风突然插话，他盯着壁画上男子腰间的玄铁虎符，史书记载镇北王三十岁暴毙，死因成谜。他的手指点向画中女子颈间的玉佩，这玉是玄医门大弟子的信物，我在祖师堂的古籍里见过拓本。
老者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继续。
镇北王并非暴毙，沈炎接话，传承里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他中了寒蝉蛊，需得用续命草配合玄医门的回春诀才能解。
但画中女子的手法......他皱眉盯着女子按在男子心口的手，她用的是逆序推拿，会让蛊虫提前三个月破体。
好！老者突然鼓掌，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第一道试炼，过。
洞穴里的石灯同时明了三分。
韩立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手指还紧紧攥着火符；银月的短刃不知何时已出鞘半寸，刃口映着她微竖的瞳孔；苏池靠在沈炎肩头，睫毛上挂着汗珠，却朝他弯了弯眼睛。
第二道试炼，老者转身走向洞穴更深处，青灰道袍扫过地面时，吸灵藓像避开火焰般蜷缩起来，随我来。
沈炎刚要跟上，却被老者抬手拦住。只留一人。老者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沈炎身上，你。
苏池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沈炎手背。
沈炎低头冲她笑了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很快回来。他将随身的玉牌塞进她手心——那是将军府当差的信物，若我半个时辰没出来，让李前辈带你们从洞顶的裂缝撤。
银月突然跳上他肩头，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他耳尖：我跟你去。
灵宠？老者瞥了银月一眼，突然露出个促狭的笑，也罢，多双眼睛。
沈炎回头看了眼同伴。
韩立冲他比了个小心的手势，李长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苏池攥着玉牌的手在发抖，却用力点头。
他深吸一口气，跟着老者走进黑暗。
转过三道石梁，前方突然出现一道青铜门。
门上浮雕着九只衔尾蛇，蛇眼是两颗幽蓝的夜明珠。
老者抬手按在中间的蛇头，门内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第二道试炼，他侧过身，门内透出的光映得他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在这石室内找到勇气的答案。
沈炎望着门内透出的幽蓝光芒，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银月的低吟。
他回头时，正看见老者腰间的铜铃无风自动，七枚铜铃上的锈迹簌簌剥落，露出下面刻着的——九瓣幽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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