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石室比想象中更狭小,四壁嵌着七面青铜镜,镜面蒙着薄尘,映出六人重叠的影子。
银月的尾巴扫过沈炎的手背,低声嘀咕:主人,这些镜子...味道不对。
什么味道?韩立抱着星图凑过来,话音未落,最近的那面镜子突然发出嗡的轻鸣。
蒙尘如被无形之手拂去,镜面泛起幽蓝波光——映出的不是众人,而是沈炎跪在雪地里的背影。
三年前的雪夜突然涌进鼻腔。
沈炎喉间发紧,指尖下意识去摸胸口的玉珏。
那是他被退婚时,未婚妻摔碎的定情信物,后来他捡了半块用红线穿起贴身戴着。
此刻玉珏烫得惊人,像要把他的皮肉灼穿。
镜中画面里,穿红嫁衣的女子甩下碎玉,声音清晰得像就在耳边:外门弟子也配高攀?
沈炎!苏池的手重重覆上他手背。
他转头,正撞进她泛红的眼眶——她的镜子里,沈炎浑身是血倒在青石板上,而她握着短剑的手在发抖,寒毒顺着经脉爬满手臂,连指尖都冻成了青紫色。我不要看这个!她咬着唇举起短剑,剑尖却在镜前停住,我、我要证明...我能保护你。
银月噌地窜上沈炎肩头,毛茸茸的脑袋抵住他下巴:假的假的!
这些镜子在冒酸气,和上次那面一样!她的尾巴拍在沈炎脸颊上,带着灵宠特有的温暖,你闻闻看,是不是有股烂桃子味?
幻象才会这么臭!
沈炎深吸一口气。
果然,除了青铜的冷涩,空气里隐约浮着腐果的酸腥。
他的心跳渐渐平稳,目光扫过其他人的镜子——韩立的镜中,星图残页被火焰吞没,他扑过去时被青石板绊倒,额头撞出鲜血;李长风的镜中,白发老者(沈炎认得那是他师父)倒在血泊里,而他握着半块断剑,喉咙动了动,分明是在喊师兄。
这就是我们的恐惧?韩立声音发颤,却把星图往怀里又拢了拢,可、可我上次在万毒谷,被毒雾困了三天都没丢星图...这次也不会!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指节捏得发白。
李长风突然摇响青铜铃。当啷——清越的铃声撞碎一室阴霾,他望着自己镜中师父的身影,喉结动了动:当年我没能护好他,但如今...我护得住他的衣钵。铃声里,他镜中的血污开始变淡,老者的身影逐渐透明。
苏池的短剑当地磕在镜面上。
镜中她颤抖的手突然稳了,寒毒顺着剑身被吸进去,沈炎的血也止住了,坐起来朝她笑。对,她声音发哑,却越说越稳,我学了三个月的剑,将军府的教头说我进步比他儿子快十倍...我能保护他。
沈炎望着自己镜中摔碎的玉珏。
传承里的话在耳边回响:人心若坚,天地不催。他松开苏池的手,伸手按在镜面上。
掌心的温度透过青铜传来,镜中雪夜开始扭曲——红嫁衣女子的脸模糊了,碎玉突然腾空,在他掌心拼成完整的形状。
当啷!
七面镜子同时发出裂响。
银月猛地竖起耳朵:主人,他们的镜子...在变!
韩立的镜中,星图残页从火焰里飞出,落在他摊开的掌心;李长风的镜中,白发老者朝他点头,化作一缕光没入铃铛;苏池的镜中,沈炎站起身,替她擦掉脸上的泪。
只有真正战胜自己的心魔,才能通过这道试炼。
神秘守护者的声音像山涧清泉,从七面镜子里同时涌出。
沈炎这才发现,所有镜子的裂痕都在朝中心汇聚,形成一个旋转的漩涡。
苏池的短剑突然发烫,她盯着镜中自己逐渐清晰的倒影,轻声说:我战胜了。
我也是。韩立摸着星图,嘴角终于翘起来。
李长风的铃铛又响了一声,这次带着清越的尾音:心魔既破,前路无阻。
银月蹦到沈炎头顶,爪子指着漩涡中心:看!镜子要碎了!
沈炎抬头,七面镜子的裂痕已连成网。
最中间那面镜子咔地裂开,一片碎片掉在他脚边——映出的不再是恐惧,而是他们此刻的模样:沈炎牵着苏池的手,韩立抱着星图,李长风握着铃铛,银月竖着耳朵炸毛。
走。沈炎握紧苏池的手。
她的掌心有薄茧,是练剑磨出来的,此刻暖得像团火。
七面镜子同时崩碎。
青铜碎片在空中化作流萤,照亮石壁上新浮现的古字。
门后传来风声,比之前更清晰,像是有人在说:来了。
苏池弯腰捡起一片碎镜,镜面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
她把碎片塞进沈炎掌心:留着,以后害怕的时候看。
沈炎捏紧碎片,转身看向那扇不知通向何处的门。
这次,他没再问怕不怕——苏池的短剑在身侧轻响,韩立整理星图的动作利落,李长风的铃铛挂在腰间,银月在他肩头甩尾巴。
风声里,他听见自己说:走。
门内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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