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露水顺着青砖缝隙蔓延,那清凉的触感仿佛一条细微的蛇,缓缓爬行。
江晚宁贴着西墙暗渠的苔藓滑行,粗糙的苔藓摩挲着她的肌肤,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将沾满朱砂的右手按在铁栅栏上,掌心能感觉到铁栅栏冰冷的温度,千机锁纹路突然化作活物般扭动,那奇异的景象让人目眩神迷,墙根下裂开仅供孩童通过的密道——这是母亲手札里提过的地龙枢,连接着萧府初代家主的练功密室。
姑娘的缩骨功倒是比戏班子更精妙。雪亮剑锋抵住她后颈时,寒意瞬间侵袭而来,李慕白的皂靴正踩碎半片青铜蝴蝶翅,那清脆的破碎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这位以浩然剑闻名的侠客剑尖微挑,挑落了她鬓边用来伪装的素银簪,三更天扮作浣衣婢女混进祠堂,五更天又来掘萧府祖坟?
江晚宁突然踉跄着撞向剑刃,在颈侧擦出血线的瞬间扯开衣领。
月白色襦裙下锁骨狰狞的鞭痕还在渗血,那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刺鼻又浓烈,那是她今晨故意撞上侍卫长马鞭得来的凭证:侠士要杀便杀,总比被那些黑衣人喂了蛊虫强......她颤抖着露出腕间伪造的墨玉镯,内侧刻着皇室暗卫营才用的鸩鸟纹,那纹路在微弱的光线下隐隐闪烁,他们说若今夜盗不出地宫里的青铜匣,就要把我妹妹扔进蛇窟...
瓦当上的露珠突然凝成冰晶坠落,“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萧景珩从梧桐树影里走出来时,玄色锦袍沾着祠堂未散的香灰,那股淡淡的香灰味在空气中弥漫。
他指尖捻着那半只青铜蝎尾,毒针正对着江晚宁后心:李兄不妨闻闻她袖中残留的傀儡香,这种用鲛人骨炼制的香料——他忽然掐住江晚宁的下颌,拇指重重擦过她涂着口脂的唇,那触感带着一丝粗糙,可是三日前皇宫失窃的贡品。
血腥味在齿间弥漫,江晚宁却嗅到一缕异香从萧景珩袖口渗出。
那味道像雪地里灼烧的梅枝,带着一丝清冷与热烈,让她想起三年前潜入皇陵时,在冰棺中闻到的千年龙脑香——能诱发离魂症的浮生醉!
世子...你荷包里藏着什么呀......她突然软绵绵地倒进对方怀里,指尖无意勾开他腰间蹀躞带。
鎏金香囊坠地瞬间,数十根淬毒银针擦着她耳畔飞过,那尖锐的破空声让她耳朵一阵刺痛,将正要说话的慕白钉在墙上。
墨玉屏风映出两道交叠的人影。
萧景珩踹开书房门时,“砰”的一声巨响,江晚宁正将脸埋在他染血的襟口。
她能感觉到这人肋骨处有道陈年箭伤,恰与她手中那枚雪梅机关契合的弧度:世子心跳得这样快,是怕我死在你怀里么?她故意将气息呵在他喉结的疤痕上,袖中暗藏的傀儡丝已缠住书案下的机关兽首。
江姑娘不妨猜猜,你腰封里藏的断肠草,够不够毒死这屋里的所有人。萧景珩突然将她摔在铺着白虎皮的太师椅上,那白虎皮的绒毛摩挲着她的肌肤,他转身点燃了博古架旁的青铜鹤灯。
跃动的火光里,墙壁骤然浮现出用荧光矿粉绘制的北疆地图,那荧光闪烁的景象如梦如幻,某处标着与皇陵陪葬品相同的星宿图腾。
江晚宁的余光扫过紫檀书架。
那排《齐民要术》的书脊有明显反复抽取的磨损,第三册与第四册之间却卡着片极薄的青铜花瓣——正是她傀儡梅簪缺失的那一瓣。
她装作整理散乱的鬓发,将沾着浮生醉的指尖按在太阳穴,那醉人的香气让她有些眩晕:原来世子每日焚的安神香,是用曼陀罗花汁泡过的龙涎香?这时,江晚宁在观察书架时,似乎听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与机关转动相似的声音,她的目光忍不住向窗外扫去,窗外忽然传来竹筒机关转动的咔嗒声,萧景珩猛地掐灭烛火。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江晚宁看见他耳坠上的血珠正缓缓渗入地砖缝隙,而砖面上用隐形药水绘制的山河图,渐渐显露出与《山河秘录》残页相同的篆文。江姑娘可知晓?萧景珩突然用染毒的匕首挑起她一缕青丝,刀刃映出她锁骨下若隐若现的凤凰翎羽,萧家书房的地砖下埋着三百斤火药,专门对付擅动机关的好奇猫儿。
冰晶在他们相抵的掌纹间融化,混着傀儡丝与毒血的液体,正顺着白虎皮滴落在山河图某处。
江晚宁望着窗外惊飞的寒鸦,那寒鸦的惊叫声划破夜空,突然想起母亲手札里曾偶尔提及,在一些古老的星象传说中,当朱雀星宿出现异常移动,往往伴随着巨大的灾祸,而此刻,她又想起末页的警告——当朱雀星宿移至天枢位,地龙枢尽头的密室就会涌出焚尽一切的岩浆。
而此刻,萧景珩袖中弥漫的浮生醉正让她的凤凰刺青隐隐发烫。
铜鹤灯台倾倒的刹那,江晚宁袖中傀儡丝精准缠住琉璃灯罩。
荧光矿粉如星屑洒落,映得萧景珩眉骨下的阴影更深三分:江姑娘连《墨经》里的悬丝控物都精通,倒让我想起三年前潜入钦天监的盗书贼。
世子竟对闺阁绣工感兴趣?江晚宁足尖勾住翻倒的紫檀案几,借力旋身时红梅暗纹裙裾扫过博古架。
她佯装去扶摇摇欲坠的青瓷花瓶,指腹已蹭过第三层隔板下新结的蛛网——那处本该积灰的位置异常洁净,分明有人常开暗格。
萧景珩的玄色披风突然卷住她脚踝,金线绣的蟒纹刮落她腰间香囊。
数十粒相思子滚入地砖缝隙,遇着隐形的山河图竟腾起青烟:姑娘用断肠草汁泡过的毒豆做暗器,当真是风雅得紧。
江晚宁突然屈指弹响耳坠,书房四角顿时传来机括转动的咔嗒声。
三只巴掌大的青铜雀破窗而入,尾羽喷出混着傀儡香的磷粉,那刺鼻的粉末味充斥着鼻腔:世子日日焚着曼陀罗香,不正是为掩盖地宫里传出的尸臭味?她趁乱跃上书架,发间红梅簪扫过《齐民要术》的书脊,缺失的青铜花瓣突然与第四册封面的暗纹严丝合缝。
雕虫小技。萧景珩心中一惊,他迅速回忆起江晚宁之前的种种行为,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和对她的观察,判断出这是个危险的机关,于是果断甩出袖中淬毒银针,却见青铜雀陡然炸开成齑粉。
荧光粉尘里浮现出扭曲的星宿图,与他耳坠滴落的血珠恰好组成二十八宿中的朱雀七宿。
他瞳孔微缩,指尖银针转向射断江晚宁的傀儡丝:姑娘对星象也颇有研究?
不及世子将天枢密文刻在耳坠里的巧思。江晚宁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的凤凰翎羽在磷光中泛出金红。
她故意让萧景珩看见肩头朱砂痣渗出的血珠,那血珠坠地时竟腐蚀出与皇陵机关锁相同的纹路,江晚宁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想起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皇陵机关锁:毕竟有些人把秘密藏得太深,连自己都快忘了......
话音未落,整排书架突然向两侧平移。
江晚宁在机关启动的瞬间抛出傀儡丝缠住房梁,却见萧景珩的蹀躞带扣住她脚腕。
两人拉扯间,那支红梅簪突然迸射出七根银针,擦着萧景珩的喉结钉入墙壁,针尾缀着的傀儡丝竟与地砖下的火药引线缠作一团。
江姑娘的簪子......萧景珩突然扣住她手腕,拇指重重碾过簪头的梅蕊。
机关密钥转动的微响里,他嗅到对方发间若有若无的龙脑香——与三年前在冰棺中沾染的气息如出一辙。
江晚宁突然仰头贴近他耳畔:世子可知晓?她呵气如兰,藏在齿间的傀儡香随话语飘散,当朱雀星宿移至天枢位,这簪子里的机关就会......她突然咬破舌尖,鲜血顺着傀儡丝渗入地砖,山河图某处突然亮起与皇陵陪葬品相同的鸩鸟纹。
萧景珩反手扣住她后颈正要逼问,窗外突然传来竹筒机关转动的异响。
江晚宁趁机旋身脱困,红梅簪却勾住了他耳畔的滴血坠子。
鎏金链断裂的刹那,两人在漫天飘散的荧光粉里四目相对,萧景珩看见她眼底晃动的星芒竟与耳坠密文完全重合。
姑娘可听过梅魄之毒?他突然用染血的指尖抚过她眼尾,那温热的触感带着一丝血腥,中此毒者眼瞳会随月相变化浮现星图。他掌心的薄茧蹭得她肌肤发烫,傀儡丝不知何时已缠住两人交握的手腕,就像江姑娘现在这样......
江晚宁突然抬膝顶向他肋下旧伤,趁他吃痛松手时翻身跃上房梁。
她将红梅簪插回发间时,故意让最后一瓣青铜花落在萧景珩掌心:世子若真好奇,不妨查查萧府初代家主与皇陵守墓人的契约书——就在你每日跪拜的祖宗牌位暗格里。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萧景珩再抬头时,只看见雕花窗棂上挂着的半截傀儡丝。
他捻起落在白虎皮上的青铜花瓣,发现内侧刻着与母亲制药笔记相同的雪梅纹——二十年前,这种纹样曾出现在屠杀镇北侯府的杀手令牌上。
窗外竹影晃动,萧景珩耳尖微动。
他假意去拾香囊,袖中暗器却射向书房东南角的承尘。
木屑纷飞中,半枚带血的机关齿轮滚落在地,齿轮内侧的蛇形纹正是赵无极麾下死士的标记。
青石板上的血迹蜿蜒至西墙根,在沾着露水的傀儡丝尽头,静静躺着半片被踩碎的青铜蝎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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