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暗巷奔逃,生死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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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镜碎片在浑天仪的金光中凝成千万点萤火,江晚宁掌心朱砂痣灼如烙铁。

她咬破舌尖将血珠弹向二十八宿方位,穹顶骤然裂开蛛网状的幽蓝纹路。

苍龙七宿属木,白虎七宿属金——萧景珩的弯刀擦着她颈侧钉入石壁,刀柄缀着的银铃震出刺耳鸣响。

江晚宁反手将发间红梅簪插入震位裂缝,簪头机关弹开的瞬间,整座密室如同被巨手揉皱的纸笺,在萧景珩骤缩的瞳孔里坍缩成满地齑粉。

硝烟裹着槐花冷香呛入肺腑,江晚宁踉跄着撞开腐朽的榆木门板。

长安城的暮色正顺着青砖缝蜿蜒爬行,她将浸透冷汗的碎发别到耳后,腕间银链突然发出蜂鸣——三丈外的馄饨摊前,戴斗笠的老者指尖正捏着半枚滴血耳坠。

天枢密钥...她瞳孔微颤,忽觉背后掠过刀刃破空的寒意。

玄色衣袂割裂最后一线天光,萧景珩的弯刀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

江晚宁旋身踢翻路边的竹篓,腌臜的鱼肠混着碎冰泼向追兵。

借着这瞬息空隙,她纵身跃上邻街的瓦檐,腰封暗格弹出的铜傀儡咔咔展开双翼,载着她掠过鳞次栉比的屋脊。

朱雀巷第三棵歪脖柳。她默念着馄饨摊老者比划的手势,喉间泛起血腥味。

暮色中的暗巷像巨兽的喉管,青苔在砖缝里织成黏腻的网,忽有幽蓝磷火自萧景珩袖中窜出,惊起檐下栖鸦乱飞。

江晚宁的后颈刺青突然灼痛,她猛然弯腰躲过贴面飞来的柳叶镖。

淬毒的暗器钉入砖墙,竟蚀出蛛网状的青烟。

身后脚步声渐近,她反手掷出三枚机关核桃,爆开的铁蒺藜在巷道织成银色罗网。

同样的把戏用两次就无趣了。萧景珩的声音裹着霜气,弯刀劈开铁网的刹那,江晚宁瞥见他左耳坠闪过诡异的血光。

记忆突然撕裂——七年前那场焚尽摘星楼的大火里,蒙面少年耳垂也悬着这样一滴凝固的血。

分神之际,腐木气息钻入鼻腔。

江晚宁急退两步,袖中绢帕已染上淡紫纹路——是鸠羽吻!

她果断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锁骨处的黥纹上,青黑刺青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将渗入肌理的毒素吞噬殆尽。

你果然流着巫阳族的血。萧景珩的刀锋停在距她咽喉半寸处,月光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江晚宁忽然轻笑,染血的指尖轻轻抚过刀身:世子可知,方才那傀儡鸟羽翼上涂的不仅是朱砂?

话音未落,萧景珩握刀的手背突然浮现蛛网状红痕。

江晚宁趁机旋身,足尖点着墙面借力腾空,发间红梅簪射出的银丝缠住飞檐兽首。

当她如折翼的鹤坠向暗巷深处时,瞥见追兵用弯刀挑破腕间血脉,黑血落地竟腐蚀出焦痕。

腐坏的木门在视线尽头摇晃,江晚宁撞开门的瞬间,怀中的《山河秘录》残页突然发烫。

月光穿过蛛网倾泻在斑驳的影壁上,她瞳孔骤缩——青砖缝隙里嵌着的,分明是半枚鎏金凤钗,与长公主寿宴那日所戴的样式分毫不差。

寒风卷着枯叶扑进破屋,江晚宁突然听见瓦砾滚动的细响。

她闪身藏进梁柱阴影时,正看见萧景珩的衣角掠过残破的窗棂。

青年世子驻足在凤钗前,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忽明忽暗,左耳血坠在夜色中荡出妖异的弧线。

原来你也在查天枢计划。他碾碎指尖沾着的香灰,那是唯有长公主府才用的迦南冷香。

江晚宁屏息捏紧袖中机关弩,忽然注意到墙角霉烂的蒲团下露出半角信笺。

染血的宣纸上,废太子印四个字如利箭穿透瞳孔,她尚未回神,忽见萧景珩的弯刀映出窗外飘摇的碧色灯笼——那是镇北侯府死士集结的信号。

瓦片碎裂声从屋顶传来时,江晚宁已从后窗翻出。

她最后回望的刹那,正撞上萧景珩望过来的目光。

青年世子站在满地破碎的月光里,指尖摩挲着那枚鎏金凤钗,薄唇无声翕动,看口型似是皇陵二字。

夜色吞没了所有未尽之言,江晚宁攥紧袖中染血的信笺奔向更深的黑暗。

在她身后,废弃屋宇的轮廓渐渐被雾气吞噬,唯有檐角铜铃在风中摇晃,发出类似骨节摩擦的碎响。

檐角铜铃的碎响被夜风揉进青石板缝隙,江晚宁后背紧贴着霉湿的梁柱,染血的信笺在掌心蜷成脆弱的弧度。

月光从漏风的窗棂斜切而入,将萧景珩的影子拉长在她脚边,像把淬毒的弯刀抵住咽喉。

三年前户部亏空案,长公主在御前摔碎翡翠镯为废太子求情。她将信笺抖开,指腹抚过末尾殷红的私印,世子可知那镯芯嵌着南诏进贡的龙血珀?

萧景珩的刀锋纹丝未动,左耳血坠却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江晚宁嗅到他袖间迦南冷香里混着新鲜的血腥气——方才为逼出傀儡鸟的毒,这人竟生生剜去手背腐肉。

屋外忽有犬吠撕破寂静,瓦片簌簌落下的碎响惊起梁间寒鸦。

江晚宁指尖扣住袖中机关弩的机括,瞥见月光掠过墙角霉烂的蒲团,露出半幅泛黄的画轴。

画中女子眉间一点朱砂,正拈着鎏金凤钗斜插云鬓,与长公主寿宴那日的装扮分毫不差。

画师在簪头描了双菱纹。她突然抬脚踢翻蒲团,画轴骨碌碌展开在月光里,世子可还记得《天工开物》记载?

前朝匠人为防赝品,总在凤目嵌入双菱暗记。

萧景珩的瞳孔骤然收缩。

弯刀擦着江晚宁耳畔钉入梁柱,震落的灰尘迷了两人视线。

他伸手去抓画轴的刹那,江晚宁已旋身滚到神龛后方,染血的机关弩对准他心口:七月初七中元夜,长公主府后巷的槐树下埋着什么,世子当真不知?

月光忽然暗了一瞬。

密集的脚步声踏碎巷口的青苔,火把跃动的光影将残破窗纸染成血色。

江晚宁听见铁甲摩擦的铮鸣混着猎犬低吼,怀中的《山河秘录》残页突然发烫,烫得她锁骨处的黥纹都泛起妖异的青光。

刑部緹骑的玄铁靴。萧景珩突然压低嗓音,染血的指尖抚过弯刀刻着的北斗七星纹,半盏茶后,他们会放出食尸鼠。

江晚宁后颈刺青又开始灼痛。

七年前那场大火里,她曾见过这种啃噬过蛊虫的灰毛畜生,能循着秘药气息追踪三十里。

神龛供桌上积满香灰的铜炉突然倾倒,露出底部暗格中半枚残缺的玉珏——正是废太子被褫夺的蟠龙佩!

火把的光影已逼近门扉,猎犬狂吠震得梁上蛛网簌簌飘落。

江晚宁忽觉腕间银链发烫,转头正撞见萧景珩撕开染血的袖口。

青年世子冷白的手腕上,蜿蜒的黥纹竟与她锁骨处的刺青生出共鸣般的震颤。

苍龙七宿在寅时三刻会转到巽位。他突然反手劈开腐朽的供桌,露出下方幽深的地道,食尸鼠畏水,前方暗河直通朱雀桥。

江晚宁怔住的刹那,萧景珩已将画轴塞进防水的鲛绡袋。

他耳垂的血坠在黑暗中荡出残影,映得眼底碎冰似的冷光微微摇晃:若敢在地道设机关,我就把你锁骨纹的巫阳图腾刻在刑部门前。

腐木气息扑面而来时,江晚宁听见门闩断裂的脆响。

她故意落后半步,将浸透毒粉的绢帕塞进墙缝。

跃入地道的瞬间,怀中的《山河秘录》残页突然飞出金光,照亮石壁上密密麻麻的星宿图——竟与萧景珩腕间黥纹分毫不差!

暗河的水声盖住了她倒抽的冷气。

萧景珩的背影在磷火中忽明忽暗,左手指尖始终按在弯刀吞口处。

江晚宁摩挲着袖中刚顺走的半块玉珏,触到背面长乐未央的刻痕时,突然想起七年前那个蒙面少年,也曾用染血的手指在她掌心画过同样的星图。

水雾弥漫的岔路口,萧景珩忽然驻足。

他屈指轻敲左侧石壁,传出的空响惊起成群萤火虫:这条暗道藏着三年前工部贪墨案的关键账本。

江晚宁腕间银链突然绷直,机关傀儡鸟从她袖中振翅飞出,撞碎了悬在洞顶的钟乳石。

纷扬的石灰里,她看见萧景珩的弯刀映出自己苍白的脸,以及身后石壁上缓缓浮现的血字——那分明是用鸠羽吻剧毒写成的天枢二字!

暗河深处突然传来铁索拖曳的闷响,像巨兽在深渊中翻了个身。

江晚宁尚未回神,忽被萧景珩拽着手腕扑向右侧暗流。

她发间的红梅簪勾住青年世子腰间玉带,在激流中撞出一串细碎的火星。

你早知道这里有...

质问被汹涌的河水吞没。

江晚宁在混沌中攥紧那半枚蟠龙佩,冰凉的水流裹挟着萧景珩袖间的迦南冷香,将她推向更深的迷雾。

最后的意识里,是青年世子割断袍角时,耳畔血坠擦过她睫毛的刺痛,如七年前摘星楼那场焚尽秘密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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