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格中的潮湿霉味裹着迦南香钻进鼻腔,江晚宁的银链绞在萧景珩玄铁护腕上,随着官兵铁靴踏碎廊下青砖的声响越收越紧。
她盯着青年世子颈侧跳动的青筋,那滴血玉耳坠正悬在她唇畔三寸,将未出口的讥讽映成摇曳的红光。
搜!长公主有令,掘地三尺也要找出那妖女!
瓦片碎裂声炸响在头顶的刹那,萧景珩突然扣住她后颈压向自己胸膛。
江晚宁的朱砂痣撞上他襟前冰凉的蟠龙纹,傀儡鸟在袖中震颤的嗡鸣与两颗错拍的心跳搅作一团。
她嗅到对方袖口残留的鸠羽吻腥甜,却在垂眸时瞥见他左手虚护在她腰后的姿势——就像七年前摘星楼废墟里,那个用脊背替她挡住烈焰的黑衣少年。
别动。萧景珩的吐息扫过她右肩,激得朱砂痣泛起灼痛,你听。
穿过暗格木纹的月光突然染上血色,江晚宁瞳孔骤缩。
嵌在墙缝里的半截《工部河渠图》正渗出墨汁,蜿蜒的血线沿着三年前被抹去的贪墨河道,最终汇聚成天枢二字。
她袖中傀儡鸟突然发出尖啸,银翅割开萧景珩腰间暗袋,半卷泛黄的《山河秘录》残页飘落在两人交叠的衣摆间。
原来长公主豢养的药人...江晚宁指尖抚过残页上扭曲的符咒,傀儡丝在黑暗中泛起幽蓝荧光,都是用来喂养山河录的活祭。
萧景珩的弯刀突然抵住她咽喉,却在触及她腕间红绳时滞住。
七枚银铃在死寂中轻颤,那是他亲手系在摘星楼废墟的往生结。
暗格外的火光将两人影子绞成麻花,他忽然扯下血玉耳坠塞进她掌心:丑时三刻,西郊乱葬岗。
子夜的古庙飞檐上,十二只青铜风铎被傀儡丝牵成星斗阵。
江晚宁踏着萧景珩掷出的毒蒺藜跃上祭坛,红梅簪挑开壁画中拈花菩萨的第三只眼,霎时惊起漫天磷火。
坎位三步!萧景珩的弯刀斩断缠向她脚踝的青铜链,毒粉洒在翻涌的地砖缝隙里,滋生出诡异的紫藤将机关齿轮绞成齑粉。
江晚宁旋身甩出腕间银链,傀儡鸟尖喙啄碎穹顶的北斗七星,坠落的陨铁竟在萧景珩毒雾中熔成赤金钥匙。
你母亲造的璇玑锁。萧景珩抹去唇角血渍,染毒的指尖拂过她发间红梅簪,需要两把密钥。
江晚宁的簪尖刺破他掌心,血珠滚入钥匙凹槽的刹那,祭坛下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二十八星宿浮雕开始错位重组,月光透过碎裂的琉璃瓦倾泻而下,在两人脚边汇成流淌的银河。
傀儡丝与毒雾缠绕着爬上盘龙柱,掀开尘封百年的地宫石门。
等等。萧景珩突然攥住她腕间红绳,迦南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江晚宁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银河尽头浮现出半幅《山河堪舆图》,图中蜿蜒的龙脉竟与三日前她骗来的边关布防图完全重合。
更骇人的是龙睛处——
赫然是她肩上那粒朱砂痣的形状。
地宫甬道在磷火映照下蜿蜒如蛇蜕,江晚宁的绣鞋碾过壁画上剥落的金箔,碎屑里浮动着十年前的龙涎香。
她攥紧红梅簪的手突然被萧景珩按住,青年掌心的毒茧擦过她腕间红绳,惊起一串银铃的呜咽。
龙脉走向。萧景珩的弯刀挑起垂落的傀儡丝,蓝荧映出墙缝里半截玉牒,与永昌三年的太子暴毙案完全吻合。
江晚宁的瞳孔骤然收缩。
玉牒边缘残存的鸾鸟纹,分明是母亲妆奁上独有的錾刻手法。
记忆里总是咳嗽着摆弄机关零件的妇人,此刻竟与卷宗中病逝的司天监女官重叠成同个剪影。
她突然扯开衣襟,右肩朱砂痣在磷火中沁出血珠,正对着穹顶星图中天枢位的缺口。
萧景珩的耳坠突然发出蜂鸣。
滴血玉坠挣脱银钩悬浮半空,将两人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山河堪舆图》上。
纠缠的光影中,本该代表帝星的紫微垣位置,赫然烙着镇北侯府的蟠龙家徽。
原来所谓天枢计划...江晚宁的傀儡丝刺入壁画缝隙,拽出半封泛黄的信笺。
火漆印上残缺的凤尾花,正是萧景珩母亲制药笔记首页的图腾。
信纸展开的刹那,迦南香混着腐叶气息扑面而来——竟是先帝笔迹,写着以镇北侯血脉饲蛊,可固江山永昌。
地砖突然震颤如活物,二十八星宿浮雕的眼眶渗出黑血。
萧景珩猛地将江晚宁扑向盘龙柱,三枚淬毒的青铜箭擦着她发髻钉入墙中。
他染血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现在逃还来得及。
江晚宁反手扣住他腕脉,傀儡鸟尖啸着撞碎西侧壁画。
剥落的泥灰后露出半具青铜棺椁,棺盖上的机关锁眼,正与她发间红梅簪的纹路严丝合缝。
七具挂着镇北侯府腰牌的森森白骨蜷缩在棺底,每具心口都插着刻有皇室暗纹的陨铁钉。
用至亲骨血浇灌山河录,真是好算计。她笑出泪来,簪尖抵住萧景珩心口,萧世子要不要猜猜,令尊当年递给我娘的合婚庚帖里,夹的是鹤顶红还是断肠草?
银河般的光流突然暴涨,将两人身影吞没。
江晚宁右肩如同被烙铁灼烧,朱砂痣迸发的红光与血玉耳坠交织成网,硬生生截断从地底涌出的青铜锁链。
萧景珩突然咬破指尖抹过她眉心,毒血渗入皮肤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在两人相触的肌肤间炸开——
暴雨夜分娩的妇人将婴孩塞进暗格,自己迎着刀锋走向摘星楼;黑衣少年跪在药池边,看着母亲被蛊虫啃噬成白骨;先帝临终前蘸血写下的密诏,盖的竟是长公主的凤印...
原来我们...萧景珩的弯刀割断缠上江晚宁脖颈的傀儡丝,毒雾在他瞳孔里凝成漩涡,从出生就是祭品。
地宫穹顶开始坍塌,陨铁熔成的赤金钥匙在两人掌心剧烈震颤。
江晚宁突然拽断腕间红绳,七枚银铃坠入银河光流,竟在虚空中拼出半幅边关布防图。
她迎着萧景珩惊愕的目光,将红梅簪狠狠刺入锁骨下的朱砂痣:赌吗?
用山河录的诅咒,换一个真相。
当血珠溅上青铜棺椁的瞬间,整个地宫陷入死寂。
银河光流如退潮般收缩成一点,最终凝成滴血玉坠的模样悬浮在《山河堪舆图》上方。
江晚宁踉跄着栽进萧景珩怀里,瞥见他破碎衣襟下心口的刺青——正是红梅簪尖缺失的那瓣花纹。
子时的更鼓穿透地宫残壁,两人交握的手掌间,沾血的《山河秘录》残页突然无风自燃。
灰烬飘落处,琉璃地砖映出长公主鸾驾正朝古庙疾驰而来,十二面玄铁令旗在夜色中翻涌如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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