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旗子倒地戏台搭起 欲取先予一网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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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飞兄,你不在绥州城那边盯着,怎么跑回来了呢?”

乔壮丽离开院子往山下没走多远,看见了迎面走上来的云飞。连忙道:“庄主他。。。。。。”

“有啥可盯的,就一杆旗,自有盖隐撒在各处的钉子盯着哩,我操那个心干嘛。”

云飞一边自顾自说着,一边停下脚步,弯下腰,脱下鞋子在地上磕了磕,倒出些柴草石屑。

穿上鞋后,直起身,微笑着打量着乔壮丽道:“兄弟你瘦了。”

乔壮丽一愣,很快又回过神来,急切道:“庄主他疯了。”

乔壮丽伸着脖子朝四周瞧瞧,一把拉过云飞的手,走到一个圪佬佬,压着嗓子说道:“咱们在绥州城头竖的旗被田霸天的手下给砍倒了,庄主竟然。。。。。。”

“哈哈哈哈。”

乔壮丽话音未落,却听到云飞哈哈大笑,兴奋的搓着手道:“砍的好。”

“云飞兄?”

乔壮丽只觉得毛骨悚然,骇然道:“你怎么和庄主一个样啊,你们,你们都疯了吗?”

“平日里精精灵灵的,今天怎么就糊糊涂涂的。”云飞面色一正,竖起浓密的剑眉,一双漆黑的眸子直视着乔壮丽,抬手朝着乔壮丽胸前轻轻捣了一拳,认真说道:“这是庄主的计策。”

“啥计策呀,还非要让人家把咱们大旗给砍倒喽?”

乔壮丽一脸不解道:“庄主可是说过,那旗就代表着咱们山庄咧,绥州城头的旗倒了,不就代表咱们阳洼山庄的威信扫地了么,以后咱们还怎么在这绥州立足哇。”

“我看你最近是太忙了,今儿又关心则乱,否则就是咱们学堂里的半大孩子都能想明白,你怎么能不明白呢?”

“啊哟我的云飞兄,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给兄弟说道说道哇。”

“瞧你这急性子,那好吧,一坛酒。”

“云飞兄,你这就不厚道了吧。”乔壮丽激动的差点跳起来,但是看见转身就要走的云飞,连忙屁颠屁颠上去拉住,连声道:“行行行,不就是一坛酒嘛,应该的,应该的。”

绥州城,城主府。

田霸天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虎皮椅子上,一手握着酒囊,一手抚摸着他那引以为傲的超长胡子,眯着眼睛享受着众人的恭维。

“田庄主真乃英雄盖世,虎威八方。”

只见一个留着山羊胡子,头发黑白参半的半老汉子一脸谄媚道:“有田庄主坐镇,绥州城从此无忧矣。”

“当此之际,凭庄主虎威,必可以绥州城为基,号令远近,使各方尽皆臣服于庄主座下,不出数载,庄主势为一方雄主。”

半老汉子越说越激动,干枯的面皮上透出些许红晕,唾沫星子溅了三尺三:“彼时,天下亦可涿鹿。。。。。。”

“哪那么多逼事。”一个剃了光头的年轻汉子一脚踹倒了半老汉子,鄙夷的骂道:“你这干老汉子,尽整些文格绉绉,酸不拉几,听也听不懂的鸟话,还特么没完没了了。”

被踹在地上的半老汉子挣扎着半天爬不起来,捋了捋乱成草窝一样头发,气急败坏的指着秃头年轻汉子不住的喊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却引的众人捧腹大笑。

“众位兄弟。”秃头年轻人装模作样的朝众人拱拱手后,双臂环摆一周,猛的向虎皮座椅上的田霸天抱拳行礼:“田庄主威武霸气,这绥州城乃至整个绥州,谁要是不服,我周长法就砍了他的狗头去喂狗。”

“对,别说一个绥州城,凭咱们田庄主的武功韬略,就是长安城,洛阳城,还有那什么京城,也镇得住。”有人大声附和着。

“就是的,兄弟我不才,略通相面之道,第一次见到田庄主,便惊为天人,决心誓死追随。”一名扎着道士发髻,道袍黑的发亮的中年人从众人中走了出来。

“大家看,田庄主天庭饱满圆润,厚眉深目,此乃大富大贵之相,宽唇阔口,必然大吃四方,最厉害的就是田庄主的长须,贵不可言,贵不可言呐。”中年人一边说着一边食指向上,举过头顶。

众人不自觉的都盯着中年人的食指,目光向上延伸。

“去去去,你个白云观的叛徒。”周长法见自己的风头被这邋遢的中年人盖过,一把将其拨拉开:“成天装神弄鬼的,就特么知道说胡话哄憨憨。”

周长法话音刚落,便见众人神情各异,一声不响。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转头看向田霸天,却也一时不知如何补救,只能讪讪的挠头苦笑。

“哼。”

田霸天早已面沉如水,阴鸷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周长法,咬牙切齿的骂道:“不会说话就把你的逼嘴夹紧,难道你认为老子镇不了绥州城,镇不了这天下吗,要不要老子先镇镇你呀?”

就见周长法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一边扇自己耳光,一边求饶:“属下不敢,属下错了。”

“行了行了,滚一边去吧。”田霸天厌恶的挥了挥手。

“多谢庄主,庄主宽宏。”周长法连滚带爬,钻进了人堆里。

“接着喝酒,接着说。”田霸天用手抹了把脸,尽量恢复了先前的神色,朝众人挥手致意。

“庄主,不好了。”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名浑身是血的年轻庄客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一把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喊道:“咱们的人被黑丰寨给偷袭了,兄弟们伤亡大半,只能四散逃跑,庄上女眷跑的太慢,都被掳走了。”

“谢宝东,你个杂碎,不讲道义!”

田霸天一个箭步上前,踢翻了开始抹眼泪的报信庄客,挥舞着拳头,长须无风而动,怒吼一声:“兄弟们,跟我去踏平黑丰寨。”

就见周长法不知何时从哪里冒出来,手持两把斧头,用斧刃在自己头皮上“噌噌”刮了几下,扯开嗓子呐喊:“踏平狗日的黑丰寨!”

众人轰然附和着,摩拳擦掌向外去。但也有数人虽然随众而出,却目光闪烁,默不作声。

绥州城外,无定河对岸。

何六堂弓着身子,在河畔密密麻麻的芦苇的遮掩下,来到了堡主跟前。

“黑丰寨把田庄的人干翻了,田霸天的妻小都被谢宝东给掳到寨子里去了。”何六堂一脸幸灾乐祸的道:“估计田霸天要出城去找谢宝东拼命。”

“真是天助我也。”何东鹏一屁股坐在地上,揉了揉因圪蹴的太久而发麻双腿,龇牙咧嘴的说:“悄悄给弟兄们吩咐下去,不用等到天黑了,只要田霸天离开绥州城十里地,咱们就冲进去,占据城主府。”

“好的堡主,属下这就去。”

“告诉兄弟们,等进了绥州城,人人有赏,咱们三川堡有的是好东西,我何东鹏最是赏罚分明。”

“是,属下先替弟兄们多谢堡主了。”

“等等。”何东鹏压着嗓子喊住了何六堂,神情变了又变,终于一拍大腿,咬着牙道:“派人带着信物回去告诉夫人,带着所有堡众和粮草器械尽快赶来绥州城。”

“是。”何六堂本能的应了一声,却并未动身,略微犹豫了下,拱手道:“可是堡主,这样一来咱们就完全没有退路了,万一有人占了三川堡,咱们就回不去了。”

“无妨,相信夫人必能火速赶到,到时掌控了绥州城,哪还需要什么退路。”

何东鹏满脸狂热的道:“有了绥州城,将来整个绥州都是我们的,无论谁钻空子占了三川堡,都会让他连本带利的还回来,无需多言,速速去吧。”

“是,堡主。”

绥州城西南方向,无定河下游五里之处。

郝友乾箕坐在河畔圪塄上,怔怔的盯着石崖下的漩涡,不时连根揪起一把枯草,扔进漩涡里。

“寨主,闹吧。”郝有乾身后一名红脸汉子大声道:“你老人家就别犹豫了,再不闹黄花菜都凉了。”

“别急。”

郝友乾拍了拍手上的土,理了下已所剩无几的凌乱的花白头发,头也不回的说道:“再等等看。”

“唉。”

红脸汉子重重的跺了跺脚,嘴里嘟囔着:“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啊,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

“郝兴极,你过来看看。”郝友乾招招手,微笑着道:“陪我看看这漩涡。”

“漩涡有啥好看的。”红脸汉子嘟囔一句,但还是不情不愿的站在了郝友乾所坐的圪塄旁,向下方看去。

“你看这漩涡像不像如今的绥州城。”郝友乾意味深长地说道:“一头扎进去容易,可要想脱身上岸,那可就难喽。”

郝兴极张了张口,若有所思的沉默起来。

“老朽已是黄土埋在脖子上的人了,一把老骨头,撂了也就撂了,死不足惜。”

“可你们这群后生还年轻着哩,太金贵了,万一要折在绥州城,咱们怀宁寨的妇孺老幼可就完球子兰。”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郝兴极脸上一红,好在他平日里就是个大红脸,脸红了别人也看不出来。

“还是老寨主高明,那咱们这就回怀宁寨吧。”

“看看,又着急了。”郝友乾微微笑道:“再等等看。”

“还等呀,寨主不是说绥州城是漩涡吗?”

“嘿嘿,大老远来一趟,捞不捞着肉不一定,汤总要喝一口吧。”郝友乾咧嘴一笑,豁牙不漏齿。

“肉,汤?”郝兴极似乎明白了什么,拍了拍自己猩红的脸颊。

邓家集,邓家大院。灯火通明。

邓野卧仰头干了一大碗酒,瞪了一下眼,砸吧砸吧嘴,张口呼出一口长气。

“过瘾啊。”邓野卧放下酒碗,皱着眉头打了个嗝,瞟了眼失魂落魄的张大嘴,对众人朗声道:“这下知道人外有人了吧,都开了眼吧?”

“一百多人。”邓野卧竖起一根手指,在众人眼前横着摆了摆,继续道:“楞是悄无声息的杀了九百二十八个赤发鬼。”

“要不是咱们张大嘴嚎那一嗓子,我看就是再来一千赤发鬼,也不够他们杀的,哪能轮着咱们。”

“张大嘴,你给老子滚过来。”邓野卧猛然怒目圆睁朝张大嘴瞪了过去,指着他骂道:“往后缩什么,今天怎么逼嘴夹的紧紧的,让你家娘们拿针给缝住了吗?”

张大嘴张大了嘴。

“邓老大,我错了,我服了。”看着已经眯起眼睛的邓野卧,张大嘴连忙一瘸一拐的上前张大嘴道:“实在是那些黑衣人太过厉害,把小弟我看的惊呆了,就没注意到阴影处。”

“也怪他们。”说到这里,张大嘴一脸委屈道:“他们一晚上是一声不吭,全靠比比划划,我还以为是群哑巴,可突然就跟鬼一样,从阴影里冒出个人,拍兄弟我的肩膀,竟然还开口说话了,吓我一个趔趄,正好就踩在了铁蒺藜上。”

“我呸。”

邓野卧抬起粗壮的手臂作势要打,笑骂道:“那是人家马庄主自创的手语,你又不懂,因此不得不开口提醒你前面铺了铁蒺藜,你可倒好,反而一个趔趄就踩上去了。”

“你驴日的嚎那一嗓子,估计把远在南方的皇上都吵醒了,更别说快要睡醒的赤发鬼了。”

“看看你这一嗓子嚎的,害的弟兄们几乎人人挂彩,还折了十来个,你个驴日的。”

“大哥,你消消火,就先别怪罪大嘴兄弟了。”

炕栏边一位相貌和邓野卧有六七分相似的中年汉子打劝道:“实在是没想到赤发鬼那么厉害,就那么几十个人,仓促之间结成的小阵,弟兄们愣是挡不住,差点让他们冲出城去。”

“大哥你去看看兄弟们的伤,没有一个在后背上的,就说张大嘴兄弟,脚上受了伤,可看见那领头的赤发鬼冲出来,他一下就扑上去了。”

“抱住那赤发鬼的腿,一口就咬了下去,兄弟我才能一刀砍下那颗人头啊。”

“可即便这样,还是靠着那群黑衣人的弩箭相助,才把剩余的赤发鬼打发走的。”

“大哥,这阳洼山庄的实力真的是深不可测啊。”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嗯,兄弟们辛苦了。”邓野卧也点点头,朝众人挥挥手道:“今天先到这儿,都散了吧。”

阳洼山庄,唯一还亮着灯火的窑洞内。

“都安排妥了吧?”马超盘腿坐在土炕上,随意问话却又特意提醒道:“宣扬,分化,拉拢,刺探,集结,善后。”

云飞从窑腿子旁的条凳上站起,上前一步,一个漂亮的转向动作后,朝马超拱手道:“是。”

马超摆摆手,微微一笑道:“放松点,自己兄弟跟前就不要那么正式了。”

“是。”云飞拱拱手,微微欠身,又一个转向动作,后退一步,坐回去后腰杆挺的老直。

马超一双花眼里满是笑意,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庄主,咱们竖在绥州城头的旗被砍倒以后,这绥州境内可热闹了。”

乔壮丽扭了扭实在快坐不住的屁股,干脆站了起身来,拱手说道:“整个绥州乱成了一锅肉粥,这家打那家,那家打下一家,下一家又打这家。”

“都想占据那绥州城,进而掌控整个绥州,却想不到他们即使再争的头破血流,也全是是咱们锅里的肉。”

“呵呵。”

马超微微一笑道:“我要到绥州城宣读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