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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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丰寨脚下有两条河流。

一条大力河,自西向东流。

一条驼耳河,也是自西向东流。

大力河水多力量大,所以在黑丰寨下吞并了驼耳河,三十里后,在绥州城东面又被无定河吞并。

黑丰寨犹如缩小了几十倍的绥州城,二者都是三面环水。

只不过绥州城是一马平川,而黑丰寨是一座高山,或者说是一座高峰。

兴许黑丰寨本来叫黑峰寨,只是前人图个吉利才改了名也未可知。

一般来说,绥州,乃至整个上郡,山最多陡一面。

其它三面,要么是缓坡到底,要么和其它山体绵绵相连。

可黑丰寨的山势甚为怪异。

临水的三面全是悬崖绝壁,只有西面是个极陡的长坡。

竟然没有一面与其它山体相连。

正是如此易守难攻的地形地势,给了谢宝东行事随心所欲的底气。

因此,即使寨子里满共不到三百人,他也敢带着二百人下山弄田霸天。

因此,田霸天誓要踏平黑丰寨,即使他明知道难比登天。

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何况那么多折损的人马,粮草和器械,都是田霸天坐镇绥州城所当紧的,必需的。

人要吃马得嚼。没有及时的后援,不但镇不住绥州城,人心都要散。

所以田霸天在绝大多数自己人和敌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断然离开绥州城,杀向黑丰寨。

一路上,那半老汉子不停的央告田霸天先回田庄。

说前朝高祖皇帝和楚霸王争天下时,父亲和妻子都曾被楚霸王俘虏。

可人家沉了住气,不为所动,最终打败了那楚霸王,父亲和妻子也都毫发无损。

说当下最重要的是收拢先前溃散的庄客,打造登山器械,攀崖绳索。

说最好等上一段时日,等谢宝东放松警惕的时候再设法攻打。

说人疲马乏的,最好让庄众回去吃饱喝足,养精蓄锐一段时间。

田霸天最后一次耐着性子听完后,让周长法赏了他几个逼兜。

半老汉子在众人的怒斥声中,踉踉跄跄的掩面而去。

田霸天回头照了一眼半老汉子,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半老汉子说的是对的。

几天前说的话也是对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半老汉子不知道的是,田庄已经被人毁了,啥也没有了。

田霸天出绥州城后不久就得到了消息,田庄被人一把火烧了。可他不能,也不敢公开这个消息。

田霸天没有退路了,所以也不会给庄客们退路。

这些人要么冒死踏平黑丰寨,要么尽快死在踏平黑丰寨的斗阵中。

田庄供不起这么多人吃喝了。

田霸天赶到黑丰寨西面坡底的开阔地上,天刚刚麻麻黑。

他拧了拧汲水湿的衣裤,仰头就大呐而喊了一声:“谁第一个攻破黑丰寨,老子和他拜把子,黑丰寨里的东西任他挑。”

众人湿淋淋的,或趟或坐,在开阔地上横七竖八堆了几堆,听了田霸天的呐喊不由面面相觑。

周长法也是一愣,但立马跳了起来,朝身边开始叫苦呻吟的几个庄客踢了几脚。

“起来,都起来,跟老子打头阵。”

话音未落,黑丰寨西面陡坡上亮起密密麻麻的火把,照的坡下众人双眼发花。

只听一人朗声道:“敢问坡底下可是田庄的英雄好汉们,还请田霸天田庄主出来说话?”

“老子在这里,你是哪个杂碎?”田霸天怒吼道:“让谢宝东给老子滚下来。”

“田庄主好生无礼。”

那人并未动气,接着道:“罢了,就依了田庄主所言。”

田霸天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疑惑之间,便见一圆溜溜的东西从坡上滚了下来,弹在地上,跳的老高,然后再落地,眨眼间滚到了不远处。

众庄客都以为是檑木滚石,一片慌乱向后退去。

却见周长法一个闪身上前,一番查看后,捧着那东西来到田霸天跟前。

有庄客拿火把过来凑近一照,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一个皮囊,皮囊里装的是一颗脑袋。

周长法用斧刃挑开缝合线,取出了那颗脑袋。

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嘴歪眼斜,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田霸天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是谢宝东的脑袋。

这个拜把子兄弟,化成灰他也认得出。

“田庄主请回吧,庄主夫人和贵庄的家眷都已放还,想必正在家里翘首以盼各位呢。”

“你放屁。”田霸天双眼血红,歇斯底里道:“我田庄已经是一片焦土废墟了。”

话音刚落,众庄客大惊,纷纷窃窃私语,甚至喧哗开来。

“田庄主何出此言?”坡上那人声音中明显有些意外。

“嫑装模作样兰,出绥州城十来里路,老子就得到了消息,我田庄被人一把火烧的啥也不剩了。”

“那庄主赶快动身去追吧,迟了恐夫人和那些女眷去了绥州城。”

“你是何人,我如何信你?”田霸天大声质问道:“难道不是你们黑丰寨的人烧的吗?”

“盖隐,阳洼山庄的,爱信不信,不是我们烧的。”

“谢宝东是你杀的?”

“是。”

“他是我的拜识兄弟。”

“如何?”

“立马归还粮草器械,本庄主就饶了你们。”

“烧了。”

“烧了?”

“你的谢拜识烧的,不信你问问他。”

“我问你爷爷个脑蛋子!”田霸天气的直跳脚,众人看了只觉得特别滑稽,哪还有以往的哪怕一丝丝霸气。

“田庄主也太没有礼貌了,就不好留着吃酒了,想必庄主此刻也是归心似箭,这就请回吧。”

盖隐呵呵一笑,既而说道:“寨子里还有些酒,下面哪些兄弟渴了,可等田庄主走后畅饮一番。”

“田庄主,我等们渴了。”远处一撮庄客站起了身。

“田庄主,我们少喝一点可以赶上回去。。”又一撮人站了起来。

“咱们往边里挪挪,给田庄主让开条道。”

“田庄主,恕不远送。”

“你们干什么,田庄主往日待咱们可不薄呐。”周长法抡起两把斧头,护在田霸天身前,义愤填膺的道:“你们要背叛庄主不成?”

“长法,算了。”田霸天仰天长叹,长须一阵颤抖,随后无力的摆摆手道:“人各有志,咱们走吧。”

看着田霸天萧索的背影,周长法一跺脚跟了上去,带着哭腔咬牙切齿的喊了声:“是。”

然后一斧子砍翻了田霸天。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目瞪口呆的看着周长法状若癫狂的一斧子下去又一斧子。

绥州城,城主府。

已经是深夜,何东鹏却毫无睡意,满脸亢奋,思绪万千。。

绥州城虽已是残破不堪,可毕竟是绥州城,绥州的治所。

等夫人带着堡众赶到,拾掇拾掇城里,必然是另一番样子。

城墙得加紧修缮修缮,最好加上几个箭塔。

护城河得挖挖。

城外那么多平坦肥沃的土地,或耕或牧,得好好分配分配。

绥州境内的各方势力,有一个算一个的,都要震慑住,过阵子就先拿怀宁寨那些驴日的开刀。

想到这里,郝友乾那豁牙不漏齿的可恶笑脸闯入了何东鹏的思绪。

“这个老驴日的。”

何东鹏一拳砸到桌子上,恨声骂道:“老子让你吃哈粑不哈。”

“堡主何事?”何六堂急步走入堂内,左右看看,关切的问道:“可有贼人?”

“并无贼人。”看着何六堂紧张的样子,何东鹏一脸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只是突然想起郝友乾,恨的我牙痒痒,不自觉的骂出声了。”

“郝友乾那个老狐狸,确实气人。”何六堂舒了口气,看向何东鹏道:“不过还算地道,咱们的人回报,说确实回怀宁寨了。”

“地道个屁,趁火打劫的老杂毛。”何东鹏一脸心疼道:“两百匹马呐,驴日的心是真重。”

“就是的,过阵子还要给两百只羊,两百把刀呢。”何六堂皱眉道:“羊倒是好说,可刀子,咱们马上要招人手,怕是不好办。”

“不好办就别办了嘛。”何东鹏烦躁的一把掀翻了桌子,龇牙咧嘴道:“你以为还真会给他呀,那两百匹马老子也迟早要回来,不光是马,迟早有一天老子灭了他怀宁寨。”

“堡主息怒。”何六堂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是我们应承了人家,人家也回了怀宁宁寨了,没跟咱们斗阵。”

“谁让他来的,老子又没请他来。”何东鹏深吸一口气,余怒未消道:“跟咱们斗阵,他哪有那个实力。”

“可咱们当时耽搁不起呀。”何六堂道:“凭咱们三川堡的手段,肯定能打败他们,可毕竟是他们先一步到城门口的。”

“万一老驴日的把城门一堵,跟咱们玩个阴的,难免要耽误时间。”

“如果田霸天再不顾一切的折返回来,或者有其他势力赶到,我们都讨不了好。”

“是呀,那个老驴日的是算准了的,吃定咱们了。”何东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起火了。

“堡主,夫人他们到城外了。”一堡众进堂禀报道:“夫人他们看着都安好,只是有些疲惫。”

“好。”何东鹏大喜,连忙道:“快让夫人进城,且慢,让夫人稍等片刻,我亲自去迎接夫人。”

“是。”报信之人拱拱手,转身离去。

“六堂,走,和我一起去迎接夫人。”

“是。”

何六堂紧紧攥住埋在袖子里的拳头,面色和声音却没有一丝异样。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城门口。

却见一红衣女子骑在一匹枣红马上,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挥舞着,指挥调度堡众们或停或走。

女子身材曼妙,充满阴柔之美,可指挥起起堡众来却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使人又爱又畏,下意识就想服从她。

“夫人,你可算来了。”何东鹏哈哈大笑着,大踏步向前迎着问道:“路上可还顺利?”

拓春妮甩了甩乌黑亮丽的长发,从枣红马上一跃而下,嘟着红唇小嘴娇嗔道:“再顺利也累啊。”

“夫人辛苦。”何东鹏拉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向城内走去,龇牙咧嘴道:“我给你解解乏。”

“死鬼。”拓春妮面上一红,一双杏目朝四周抽瞅瞅,用手拧了拧何东鹏的小腹。

何东鹏疼的直呲牙,强忍着回头对何六堂道:“我送夫人去休息,你就按我说过的安排下去。”

“请堡主放心。”何六堂拱拱手,恭敬的说道:“属下一定照办。

何六堂确实按照何东鹏的意思办的。

不过,在安排好一切后,他打发了一个人悄悄的出了绥州城。

城主府,大堂后,卧房。

已经梅开二度。

可何东鹏看着一脸潮红,媚眼迷离的拓春妮,瞬间又亢奋了起来。

“圪蹴着来”何东鹏龇牙咧嘴的道:“夫人请。”

“你个死鬼,人家骨头都快散架了”拓春妮顺从的趴下了身子,扭过头,故作委屈的嗔道:“臭男人,就没个够。”

“就是没够。”何东鹏拍拍拓春妮雪白的翘臀,呲牙尖嘴道:“别人不知道,我跟你,永远也没够。”

“啊。”

“哈。”

肉体的碰撞是激烈的,灵魂的呻吟是愉悦的。

卧房窗外的何六堂面色平静的离开了。

窗台上几道带血的划痕在夜风中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何六堂平静的穿过大堂,穿过院子,穿过街道,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一个黑衣人闪身而入。

“六哥。”黑衣人压低嗓音道:“先不能杀。”

何六堂有些如释重负的问道:“怎么说?”

“吴堡的薛卜讳带人来绥州城途中遭遇了赤发鬼,被杀了。”黑衣人咽了口唾沫,继续道:”他手底下人只跑了零星几个人。

“其中有一个跑到了黑丰寨,说赤发鬼应该也是奔着绥州城来的。”

“可我们连赤发鬼的鬼影子都没见啊。”何六堂感觉有些荒谬。

“我也是这般说的。”黑衣人有些无奈道:“可还是让我们先不要动手,等明天探清楚赤发鬼的行踪再说”

“也只好这样了。”何六堂摆摆手,转身往城主府走去。

黑衣人一闪身,融入了夜色中。

黑丰寨,大厅。

盖隐抚着额头苦笑着。

“盖大哥莫要愁苦,庄主不会责罚你的。”一名小喽喽打扮的少年上前安慰道:“谁也管不住赤发鬼要来嘛。”

“可毕竟没有提前探得消息嘛。”盖隐懊恼的说道:“我得承认,事情太过于顺利,我麻痹大意了。”

“好了好了,盖大哥赶紧眯一会儿吧,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你先去眯吧,我得再盘算盘算。”盖隐挤出一丝微笑,摆摆手后,低下头嘟囔着:“这又来了个拿弹弓的。”

“还是庄主高明啊,来个坐山观虎斗。”盖隐喃喃自语,竟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