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开始频繁提起小周的事。
“她妈说她家想早点定下来，女孩年纪不小了，性格也稳重。你呢，要是觉得合适，就别老吊着人家。”
“你要不行，就早点说清楚，别耽误人家姑娘。”
每次她说完这些，我就默默“嗯”一声，然后关掉电话。
其实我知道我妈说的没错。
但我也知道，小周从来没催过我。她知道我在犹豫，也从不推我往前。她就像站在远山的一片光，总在那里，也不逼近。
周末，小周约我去镇外的山脚下走走。
“那里有个废弃的林场，我小时候跟爸爸去过一次，很安静。”
我们坐着慢慢行驶的城乡公交，窗外是一排排绿油油的麦田，春天已经开始鼓动万物复苏。
她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风衣，脖子上围着灰白围巾。风吹过她的头发，她没有整理，只是侧头望着车窗，出神地看着飞快后退的村路。
“你是不是也觉得，这种地方，才像自己？”
我点了点头：“熟，但不热闹。安静，但有故事。”
她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
我们到达的时候，天已经有些阴沉，山脚下雾气缭绕。林场废弃多年，木屋的外墙上长着厚厚的苔藓。小周走在我前面，踩着落叶，声音轻得像她整个人。
“我小时候特别怕安静，”她说，“但长大了，就觉得安静是一种福气。”
我们坐在废弃屋前的木阶上，她拿出一个保温杯递给我。
“红糖姜茶，暖一点。”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微甜，有点辣。
“你总是在给我准备东西。”我说。
“因为你不会给自己准备。”她很平静地回答。
山脚下风吹过来时有点凉，小周的头靠在木柱上，她忽然问：“你以前是怎么爱一个人的？”
我想了很久，说：“像火，炽热，短促，不计后果。”
“现在呢？”
“现在……像风，看不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走。”
她笑了：“那我就做一片树叶。”
我看她一眼。
她看着远处的山：“树叶不能留住风，但它能记得风来过的方向。”
我低下头，没再说话。
我们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下来，她才起身：“回去吧，我妈晚饭做好了。”
我跟在她身后，看她背影被山雾拉得长长的，突然意识到——我们已经一起走了不少路。只是我一直以为，我只是一个在路上歇脚的人，而她，是那条永远向前的路。
饭桌上，小周的妈妈给我夹菜，笑着说：“你要是能多来几次，阿姨做菜都愿意认真点。”
我抬头笑了笑：“谢谢阿姨。”
饭后，小周送我到门口，天已经全黑了，镇上的街灯昏黄，我们站在灯下，谁也没说话。
最后她开口：“你不需要急着答应我什么。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这样。”
我忽然想起江妍说过的一句话：“你知道最难过的是什么吗？是你明明喜欢一个人，但你就是再也不敢爱人了。”
那时我以为自己不会再陷进任何人里，现在才知道，有些人，是悄悄走进你生活的。
小周没有敲门，她只是等我自己开门。
我轻声说：“谢谢你。”
她笑了：“别谢我。我们在一起，不是恩赐，是愿意。”
我点点头，第一次，在心里承认了一件事——
我可能真的，不只是依赖她的温柔了，可是我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