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夜,寒冷得像一柄淬了冰的利刃,风中裹挟着沙砾,刮在人脸上生疼。
沈临渊与叶千雪并肩立于千仞绝壁的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谷。
风沙常年侵蚀,已将那处传说中的古老遗迹入口掩埋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若非他手中那枚罗盘散发着微弱而执拗的光芒,指引着方向,任谁也无法在这片死寂的荒原上找到一丝线索。
叶千雪拢了拢被劲风吹得猎猎作响的衣袂,清冷的目光投向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入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你真确定‘答案’就在下面?”这个问题,她从踏入北境开始,已经问了不下三次。
每一次,都像是在确认一个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可能。
“我赌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沈临渊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他的目光深邃如夜,紧紧锁定着那个入口,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岩层,看到里面的景象。
他赌上的,是他的过去,他的未来,以及那份被世人唾弃的血脉。
两人不再多言,身形如两道鬼魅,悄无声息地滑下山崖。
遗迹入口比想象中更加隐蔽,也更加凶险。
当他们清开堆积的沙土,露出的并非石门或洞口,而是一片扭曲流转的光幕。
光幕之上,无数玄奥复杂的符文时隐时现,彼此勾连,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整体。
它们既不像人族阵法的精巧,也与天机阁典籍中记载的任何一种封印大相径庭。
那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仿佛将上古时代的禁忌之术与煌煌天威强行糅合在了一起,散发着排斥一切生灵的毁灭气息。
叶千雪脸色微变,她出身天机阁,自诩对天下阵法了如指掌,可眼前的封印却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这是……复合型陷阱,融合了远古禁术和天道之力。强行破解,只会引来天道反噬,瞬间灰飞烟灭。”她的语气凝重到了极点。
然而,沈临渊只是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中,一枚通体漆黑的符箓凭空出现。
他指尖轻点,符箓无声无息地燃起一簇幽蓝色的火焰。
“系统,启动‘灵能模拟’。”
随着他心中默念,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他的双瞳深处,仿佛有亿万星辰在飞速流转,眼前那复杂到令人绝望的封印阵法,在他眼中瞬间被分解成无数条最基础的灵力线路和法则节点。
海量的数据洪流在他的识海中奔腾而过,推演着每一种破解的可能,又在瞬息之间否定掉其中九成九的错误路径。
仅仅数息之后,他眼中的星河流转骤然停止,一条清晰无比的破解路径已然成型。
叶千雪被他身上一闪而逝的诡异气息惊得后退了半步,那种感觉,仿佛他整个人都与这片天地剥离开来,化作了一个没有感情、只为计算而生的存在。
她看着沈临渊不假思索地从储物戒中取出数枚颜色各异的符文,手法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精准地打入封印光幕的几个特定节点。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某种韵律感,仿佛不是在破解一个杀机四伏的陷阱,而是在谱写一首流畅的乐章。
“你到底从哪学会这些?”叶千雪终于忍不住开口,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与警惕。
天机阁穷尽千年之力,也未必能如此轻易地解析这种级别的封印,而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却做得如此举重若轻。
沈临渊没有回头,指尖最后一道干扰符文落下,光幕的能量流转开始出现一丝滞涩。
他淡淡回应道:“有些东西,不是学来的,是逼出来的。”
话音刚落,那坚不可摧的光幕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上面的符文如同失去了根基的沙堡,迅速溃散、黯淡。
最终,“咔嚓”一声脆响,光幕中央裂开一道缝隙,一条通往地底深处的幽暗通道缓缓开启,阴冷而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
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闪身而入。
通道倾斜向下,冗长而寂静,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尘土与腐朽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与怨气。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数十根巨大的石柱支撑着穹顶。
而在石窟的中央,伫立着一队队沉默的战士。
他们身披残破的古老战甲,手持锈迹斑斑的兵器,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两团幽绿色的火焰。
当沈临渊与叶千雪踏入石窟的瞬间,那些战士仿佛被唤醒的雕塑,齐刷刷地扭过头,空洞的眼眶锁定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股冰冷、暴戾、充满了无尽怨恨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是怨灵傀儡!”叶千首低喝一声,手中已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它们被怨气侵蚀,没有神智,不死不休,小心!”
然而,沈临渊的反应比她更快。
在那些亡魂战士发起冲锋的前一刻,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系统,启动‘灵识干扰’。”
一股常人无法感知的精神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瞬间扫过整个石窟。
那些刚刚还杀气腾腾的怨灵傀儡,身形猛地一滞。
它们眼眶中的幽绿火焰剧烈地闪烁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信号冲击。
下一刻,混乱的场面出现了。
有的傀儡开始原地打转,有的则挥舞着兵器,砍向自己身边的同伴。
整个严整的军阵,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叶千雪正准备出剑,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愣住了。
沈临渊却没有丝毫停顿,趁着这混乱的间隙,他双手掐诀,数张符箓悬浮于身前,符文亮起,引动了周围空间的灵力。
“爆。”他轻吐一字。
符箓瞬间化作数个扭曲的光点,射入傀儡阵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空间波动。
以光点为中心,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捏紧,然后猛然一松。
那些由怨气和残骸构成的傀儡,在剧烈的空间震荡下,连同它们身上的铠甲,一同被碾成了最细微的粉尘,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个呼吸。
叶千雪握着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看着沈临渊的背影,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
这种手段,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对“战斗”的理解。
沈临渊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径直穿过空无一物的石窟,走向深处的主殿。
主殿的规模更加宏伟,但殿内却空空荡荡,只有正中央立着一块高达数丈的黑色石碑。
石碑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铭文,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散发着苍凉而悲怆的气息。
沈临渊走到石碑前,仰头凝视着上面的文字。
那些对叶千雪而言如同天书般的铭文,在他眼中却清晰可辨。
他逐字逐句地读着,原本平静的脸色,渐渐发生了变化。
从最初的疑惑,到震惊,再到恍然,最后,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像是看到了一个颠覆了整个世界的真相。
他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低沉,仿佛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身后的叶千雪说。
“原来如此……他们不是异端,他们是觉醒者。”
叶千雪闻言,瞳孔骤然一缩。
她快步走到沈临渊身边,满脸的难以置信:“觉醒者?你在胡说什么?‘九幽’是颠覆天道的邪魔,是引来无边浩劫的罪人,这是天下公论!”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得有些尖锐,手中长剑的剑柄再次被下意识地握紧。
关于“九幽”的定义,是天机阁乃至整个修真界铁一般的共识,是刻在每一位修士骨子里的认知。
沈临渊没有与她争辩,只是缓缓地转过头,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怜悯与沉痛的眼神看着她。
“天下公论?”他轻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你告诉我,由胜利者书写的历史,又有几分是真的?”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石碑,抬手指着上面的一段铭文,那里的符文光芒似乎比别处更加黯淡,仿佛承载了太多的悲伤与不甘。
“过来看看吧,看看‘九幽’这群所谓的邪魔,究竟想要颠覆什么,又究竟想……守护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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