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拓印下来的密诏在叶千雪手中仿佛有千斤之重，冰冷的墨迹透过纸张，刺得她指尖发凉。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尖刀，直直插向她的心脏。
“清剿异端”、“非天道体系内的存在”，这些字眼在她脑海中轰鸣，将她过去所坚信的一切撕得粉碎。
她曾以为监察司是天道秩序的守护者，是正义的化身，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他们名单上必须被“清除”的存在。
她的脸色由震惊转为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看向沈临渊的目光复杂到了极点：“你……早就知道？”这个问题问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是如此干涩。
沈临渊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渊，倒映不出任何波澜。
他轻轻点头，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从他们将九幽的罪名扣在我头上，而不是简单地将我定义为叛逃者时，我就知道了。他们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足以调动整个天道监察体系，进行一场大清洗的借口。一个‘勾结九幽余党’的叛徒，分量正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叶千雪紧握着密诏的手：“现在，这个借口已经‘坐实’了。而你，作为我这个‘叛徒’的同伴，又恰好是‘非天道体系’的存在，你觉得，你在他们的剧本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叶千雪的心猛地一沉。
是啊，她不是傻子。
从她选择相信沈临渊，与他一同逃离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被牢牢地绑在了这架失控的战车上。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监察司精英，而是即将被清剿的“异端”。
“所以，你故意引他们来这里，故意让他们触发陷阱，就是为了逼出这份密诏？”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全是。”沈临渊纠正道，“引他们来，是为了削弱他们的力量，让我们有喘息之机。至于这份密令，只是一个意外的收获，一个能让你彻底看清局势的证据。现在，你该做出选择了，叶千雪。是继续抱着对天道监察司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选择活下去？”
选择活下去。
这五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叶千雪心中最后的迷雾。
她抬头，目光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决然的坚冰。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份拓印的密诏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收起。
这个动作，便是她的回答。
沈临渊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脸色却骤然一变。
毫无征兆地，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威压从天穹之上轰然降下！
这股威压并非单纯的力量压迫，而是一种更本源、更高级的存在。
仿佛整个天地的规则都在这一刻被强行篡改，空气凝固如铁，光线扭曲迟滞，就连这片古战场上原本因阵法被触发而狂暴不休的怨灵，都在瞬间发出了最凄厉的尖啸，然后如潮水般退去，仿佛遇到了比死亡更令它们恐惧的东西。
它们宁可躲回地下深处的封印，也不敢在这股威压下多停留一息。
叶千雪只觉得自己的神魂都在战栗，体内奔腾的灵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瞬间变得滞涩不堪。
她甚至无法提起一丝反抗的念头，在那浩瀚如天威的神识锁定下，她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唯有沈临渊，依旧站得笔直。
他的脸色虽然凝重，但眼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燃烧着一股近乎疯狂的战意。
他缓缓抬头，望向那片空无一物的天空。
空间，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
一道身影缓缓从虚空中走出，仿佛他本就站在那里，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
那是一名老者，身着一袭绣着繁复金纹的玄色长袍，须发皆白，面容古拙，一双眼眸却亮得惊人，其中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大道轮转的至理。
他只是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便有一种言出法随、执掌天宪的无上威严。
他不是在运用力量，他本身，就是力量与规则的化身。
他的目光没有理会一旁几乎无法动弹的叶千雪，而是径直锁定了沈临渊，如同神祇审视凡人。
冰冷而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每一个字都带着法则的震颤：“沈临渊，你勾结九幽，屠戮同僚，扰乱天机，罪无可赦。你已触犯天道律令，束手就擒吧。”
这声音，不像是在审判，更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沈临渊笑了，在这几乎能压垮一切的威压下，他竟还能笑得出来。
他抬头，直视着那双仿佛能洞穿万物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嘲讽：“抱歉，我今天没打算被抓。”
“由不得你。”老者声音依旧平淡，他缓缓抬起右手。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整个古战场的空间都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金色法则锁链凭空浮现，它们由最纯粹的天道规则凝聚而成，一端连接着天穹，另一端则如同毒蛇般，朝着沈临渊缠绕而来。
这些锁链并非实体，却比任何神兵利器都要可怕，一旦被其束缚，就意味着被整个世界所排斥、镇压，一身修为都将被彻底封印。
叶千雪骇然地看着这一幕，她认得这种力量。
这是监察司传说中只有最高层的长老才能掌握的“天律囚笼”，是代天行罚的无上神通！
来人，竟是那个层次的恐怖存在！
面对这必杀之局，沈临渊眼中非但没有绝望，反而闪过一道精光。
他猛地一跺脚，沉声喝道：“就是现在！”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废弃古战场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
并非地震，而是能量的暴走！
沈临渊之前为了制造假象，布置在战场各处的符箓，在这一刻同时绽放出刺目的血色光芒。
他利用系统解析出的“封印-唤醒”机制，并非单纯地为了引诱追兵，那只是第一层目的。
他真正的后手，是将这片战场积压了上百年的磅礴怨气、死气和残存的阵法能量，通过那些符箓强行链接在了一起，构成了一个巨大而极不稳定的能量循环！
他之前对付追兵，只是泄掉了这个循环中极小的一部分压力。
而现在，在老者这股来自更高层面的力量刺激下，这个被他强行扭结在一起的能量炸药桶，被彻底引爆了！
“你……疯了！”老者那万古不变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动容。
他瞬间明白了沈临渊的意图。
这个年轻人，竟是要引爆整个古战场的核心能量，来对抗他的“天律囚笼”！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淹没了一切。
大地被撕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谷，无数道混杂着怨气、死气、煞气的能量洪流冲天而起，宛如万千条黑色的巨龙，疯狂地撞向天空中那些金色的法则锁链。
金色与黑色，秩序与混乱，天道与怨念，在这片狭小的空间内展开了最原始、最暴烈的对冲。
法则锁链发出了刺耳的崩裂声，狂暴的能量洪流也被寸寸消融，逸散的能量风暴将周围的一切都化为齑粉。
就连那位金纹长袍的老者，也不得不分出心神，在身周布下一层光幕，以抵挡这股毁灭性的冲击。
而就在这混乱的中心，沈临渊一把抓住身旁早已被惊得无法思考的叶千雪，眼中闪烁着计算到极致的冷静光芒。
他低喝道：“走！”
他没有选择逃向任何一个方向，而是一头扎进了那能量风暴最狂暴的核心。
在外界看来，这无异于自杀。
但沈临渊的系统“灵识扫描”早已将整个战场的能量流动模拟了千万遍，他清晰地知道，在这毁灭性的风暴之中，存在着一条由能量对冲而产生的、转瞬即逝的稳定通道。
这才是他真正的逃生之路！
身影瞬间被无尽的光与暗所吞噬。
风暴中心，金纹长袍的老者衣袂猎猎，他挥手间便镇压了周遭的狂乱能量，目光穿透层层阻碍，冷冷地注视着沈临渊消失的方向。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以整个古战场的湮灭为代价，换取一线生机……好一个沈临渊。”他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开始慢慢平息的废墟上空，“可惜，你搅动的因果，已经注定了你的结局。”
他抬起头，望向遥远的天际，仿佛能看到那遁入虚空的两道气息。
“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出这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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