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没听见朱高炽的客套,反而饶有兴致地绕过他,径直走向那颗头颅,脸上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对禁忌事物既畏惧又兴奋的探究表情。
“嗬!好大一颗首级!贤侄,这是哪个不开眼的逆贼?刚送来的?”
他弯下腰,凑近了看,甚至还伸出戴着玉扳指的手指,想去戳戳那惨白的脸颊!
“小心!”
朱高炽和周百户几乎是同时出声,声音里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就在朱橞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头颅脸颊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颗一直死寂、紧闭双目的头颅,眼皮猛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在所有人——朱橞、朱高炽、周百户、山羊胡文官、内侍、侍卫,以及趴在地上、恰好从人缝里偷瞄到的许男魁——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那颗头颅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却无比清晰地翕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它的口型,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分明是两个字——
“救……我……”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猛地炸响!不是朱橞,而是他身后一个胆小的内侍!那内侍如同见了鬼魅,双眼翻白,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朱橞脸上的好奇和兴奋瞬间冻结,转为一种极致的惊恐!他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缩回手,踉跄着倒退好几步,脸色惨白如纸,指着地上那颗头颅,手指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它……它……它动了!它……它说话了!鬼!鬼啊——!!!”
整个敞轩瞬间乱成一团!
侍卫们锵啷一声拔出腰刀,如临大敌般将朱橞护在身后,刀尖齐刷刷指向地上那颗诡异的头颅!
朱高炽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颗头颅,又猛地看向脸色同样剧变的周百户!
山羊胡文官早已吓得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筛糠。
许男魁趴在地上,目睹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炸开,瞬间冻结了全身血液!
文魁老爷……他……他真的动了!
还在太孙面前……说话了?!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诛九族!
肯定要诛九族了!
就在这混乱到极致的时刻,没人注意到,敞轩外临水的栏杆下,幽暗的水波深处,几道极其迅捷、如同大鱼般的黑影,无声无息地贴着水底石基滑过,留下几串微小的气泡,转瞬消失无踪。
(现代线)
“嘀……嘀……”
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终于平息,恢复了相对平稳的节奏,但那闪烁的红灯依旧刺眼,如同病房里弥漫不去的死亡阴影。强效镇静剂的作用下,病床上那具无头的躯体停止了疯狂的痉挛,陷入一种死寂般的平静,只有颈部绷带下不断扩大的暗红血渍,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暴动”。
朱母被护士搀扶着,瘫坐在冰冷的塑料椅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她枯槁的手指死死抠着椅子的边缘,指甲崩裂了也浑然不觉,布满血丝的双眼,空洞地、死死地钉在儿子颈部那一片刺目的暗红上。那绷带之下,仿佛盘踞着一条无形的毒蛇,随时会再次暴起,吞噬掉她仅存的希望。
刘主任和王医生站在病床旁,脸色凝重得能拧出水。无菌手套上沾着新鲜的血迹。护士已经小心翼翼地用无菌镊子,从颈部断口边缘、那几道诡异的凹陷痕迹附近,采集了微量的组织样本,装入特制的冷藏容器。
“立刻送检!病理、微生物、还有……痕检科!最高优先级!”刘主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老王,你亲自跟去,盯着!任何结果第一时间通知我!”
王医生用力点头,接过冷藏箱,脚步匆匆地冲出了病房,白大褂的下摆在空气中带起一阵急促的风。
病房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和朱母压抑的、如同受伤母兽般的低低呜咽。
刘主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朱母面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朱女士,您……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关于……鼎鼎的伤口?”
朱母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求证欲。她死死抓住刘主任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声音嘶哑破碎:“医生!刘主任!那……那不是撞的!不是车撞的!我……我摸到了!昨天……昨天我摸到了!”
她的情绪再次失控,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是咬的!是……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咬断的!我摸到了!那印子……那坑坑洼洼的……是牙!是牙印啊——!!!”
她歇斯底里的哭喊在病房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
刘主任的瞳孔骤然收缩!朱母的哭喊,印证了他最不愿相信的猜测!那几道细微的齿痕状凹陷……竟然在车祸发生前,就被死者的母亲触摸到了?!这完全违背了所有已知的物理规律和法医学常识!
“朱女士,您冷静!冷静一点!”刘主任按住她颤抖的肩膀,试图安抚,但自己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您确定……是昨天……在车祸现场……摸到的?”
“是!就是昨天!在救护车上!我扑过去……摸到了……就是那里!就是那个坑坑洼洼的印子!”朱母哭喊着,手指疯狂地指向儿子被绷带覆盖的颈部,“我不会记错!就是那个感觉!像……像被狗……被狼……咬过的木头茬子!”
刘主任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猛地站起身,走到病房角落的洗手池边,用力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沾血的手套,也试图冲刷掉心头的寒意。他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城市天空,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挥之不去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
难道……难道车祸,只是表象?真正的致命伤,是某种……无法解释的、恐怖的撕咬?而且,这撕咬留下的痕迹,竟然在躯体被运离现场后,才被母亲“触摸”到?这时间线……完全错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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