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异常

换源:

  电光石火间,一个无比清晰、却又无比惊悚的画面猛地撞入他的脑海——就在昨日,就在这中都行在,他批阅奏章至深夜,困倦伏案时,曾做过一个极其短暂的、却无比真实的噩梦!

梦中,他仿佛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临水的轩榭。地上,躺着一颗苍白的人头。他好奇地走近,伸出手指,想去触碰……就在指尖即将触及那冰冷皮肤的刹那,那颗人头的眼皮猛地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干裂的嘴唇极其清晰地翕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救……我……”

那口型!那无声的呐喊!与他此刻听到侍卫描述的“动了”、“说话了”瞬间重合!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

那不是梦?!

“那人头……是何模样?!”朱允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尖利和恐惧,“可……可看清面容?!”

“卑职……卑职不知!”侍卫被皇帝的反应吓了一跳,慌忙道,“内线身份低微,未能近前,只闻其声,未见其形。只知……只知随同那人头带回的,还有一个樵夫,名叫许男魁。另……另有一物,据传是一个绣着‘燕王府’字样的……金线香囊。”

轰——!

朱允炆只觉得脑中一片轰鸣!金线香囊!燕王府!会说话、会动的人头!还有那个诡异的、仿佛预知了现实的噩梦!

这一切碎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想、却又无比清晰的恐怖真相——那颗人头,与四叔燕王朱棣有关!它在向自己求救?!它预示着什么?是四叔的阴谋?还是……某种无法理解的灾厄降临?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朱允炆。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回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祖父朱元璋巨大的陵寝阴影仿佛透过殿宇重重压来,压得他喘不过气。削藩的决心,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原始、更冰冷的恐惧所覆盖。

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对侍卫低吼道:

“查!给朕彻查!动用所有能动用的暗线!朕要知道那颗人头的来历!知道它到底是谁的头!知道燕王府……究竟在搞什么鬼!还有那个樵夫……许男魁……给朕盯死了!他嘴里,一定有朕想要的东西!”

“遵旨!”侍卫凛然应命,身影迅速消失在殿外的暮色中。

殿内,只剩下朱允炆粗重的喘息和烛火不安的跳动。巨大的蟠龙石础在摇曳的烛光下,投下狰狞舞动的影子,仿佛随时会活过来,将一切吞噬。那颗无声呼救的头颅影像,如同最深的梦魇,牢牢烙印在他的眼底。

(现代线)

冰冷的生理盐水依旧固执地滴入颈静脉,维持着这具无头躯体最后一丝微弱的生命体征。心电监护仪稳定而单调的嘀嘀声,在惨白的病房里回荡,却更像是对生命的一种无情倒计时。

朱母蜷缩在硬邦邦的塑料椅上,身上盖着护士好心拿来的薄毯,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她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目光却像生了根,死死缠绕在儿子颈部那片被层层绷带覆盖的暗红上。那下面,藏着魔鬼的齿痕。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是煎熬,每一次那具身体轻微的、药物抑制下的神经性抽搐,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割过。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刘主任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锐利。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和一个薄薄的文件夹。

“朱女士。”刘主任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朱母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希冀和恐惧:“刘主任……是……是有结果了吗?那……那印子……”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刘主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平板递到她面前。屏幕上是一张放大了数倍的高清显微照片——正是从朱鼎颈部断口边缘、齿痕状凹陷处采集的组织样本。

“您看这里,”刘主任指着照片上几处极其细微的、呈现出特殊形态的压痕和撕裂状结构,“经过痕检科和法医病理的联合分析,基本确认,这些痕迹符合巨大咬合力造成的撕裂性损伤特征。其形态学表现,与已知的大型猫科动物(如虎、豹)或大型犬科动物(如狼)的臼齿及犬齿咬痕模型高度吻合。”

朱母的呼吸猛地一窒,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咬的!是活活咬断的!我的鼎鼎啊……”她泣不成声。

“但是,”刘主任话锋一转,声音更加沉重,“有两个关键点,完全违背常理。”

他点开另一张图片,是现场勘查报告的局部截图,清晰标注着车祸发生地的环境——城市边缘柏油公路,绿化带为冬青和梧桐。“第一,现场及周边五公里范围内,没有任何目击报告、监控录像或动物毛发、足迹等证据表明有大型猛兽出没。交通部门的痕迹鉴定也确认,事故由对方车辆酒驾失控引发,碰撞痕迹与朱鼎先生电动车的损毁形态完全吻合,没有第三方生物介入的迹象。”

“第二,也是更关键的一点,”刘主任翻开手中的文件夹,取出一张薄薄的报告纸,“我们对这些齿痕状创口边缘的组织进行了微观病理学和损伤时间学分析。”他指着报告上几行加粗的专业术语和数据,“结果显示,这些撕裂伤边缘组织的炎症反应程度、胶原纤维排列状态以及血红蛋白降解产物浓度……都明确指向一个结论:这些撕裂性损伤的形成时间,远远早于车祸发生的时间!保守估计,至少提前了24至48小时!”

“什么?!”朱母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极致的茫然和惊骇,“早……早于车祸?这……这怎么可能?!车祸之前……鼎鼎他……他好好的啊!他早上出门上班时还好好的!脖子上什么都没有!”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让她几乎要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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