橱窗玻璃上的倒影突然凝固。
林默的指尖还停留在右眼眶边缘，那里本该是血肉模糊的空洞，此刻却触到一片冰凉的金属——翡翠扳指不知何时已嵌进她的眼眶，戒面内侧的第五代缮人字样正缓缓渗出血珠。
你终于看见了。
苏婉的声音从倒影里传来，可橱窗映出的分明是那个三千年前的言灵少女。她的嘴唇未动，声音却直接刺入林默的脑髓：他们用轮回骗了你六世。
海报上的血字突然扭曲，墨迹如活蛇般游向林默的右手。她本能地后退，却撞进一个散发着檀香味的怀抱——周远的下巴抵在她肩头，胸口插着的钢笔笔尖正滴落墨汁，在她锁骨上写下一个祀字。
这才是真正的原典。
他冰凉的手指抚过林默的眼眶，翡翠扳指突然发出骨骼错位的咔咔声。林默的右眼视野骤然分裂：左半侧是车水马龙的现代街道，右半侧却看到民国二十年的装帧作坊——年轻的周远祖父正在用骨刀剥下某个女孩的脊背皮肤。
女孩突然转头，是苏婉。
剧痛炸裂，林默的右眼虹膜上，甲骨文的乱字开始崩解。橱窗玻璃突然爆裂，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片都映出不同时代的场景：1937年，苏婉在旗袍内衬写下血书；1999年，母亲将婴儿抛向出租车时剜出左眼；十分钟前，她亲手撕下的皮肤正在青铜匣里重组。
别看！
周远猛地捂住她的眼睛，可那些画面直接烙进了视网膜。林默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抓向海报，指尖刚触及纸面就传来皮肉烧焦的气味——那根本不是纸质海报，而是用某种生物皮层制作的活体。
海报上的林默二字突然凸起，变成两条蠕动的血管扎进她的手指。鲜血逆流而上，在宣传语上重组成新的句子：第六代缮人完成骨祭?，原典归位?。
马路对面传来孩童的嬉笑。林默透过血雾看见个穿民国学生装的小女孩，正用粉笔在地上画着熟悉的符号——?（甲骨文女字）。
女孩抬头微笑，嘴角裂到耳根。
翡翠扳指突然收紧。
林默的右眼眶传来骨骼碎裂声，某种比视线更锐利的感知力突然觉醒。她看到三千年前的真相——
七位言灵者被活剥时，鲜血在祭坛上自动汇聚成乱字。而戴着首代翡翠扳指的祭司——周远祖父的原型——偷偷藏起了最关键的一片骨甲。
他们篡改了历史。
苏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林默这才发现，橱窗倒影里的言灵少女正在融化，变成墨汁渗入地缝。那些墨迹在地下组成庞大的甲骨文阵图，而阵眼位置赫然是：母亲当年自剜的左眼?。
周远突然剧烈抽搐。他胸口的钢笔自动拔出，在空中划出血色轨迹——正是青铜匣里七片骨甲的排列形状。
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林默的皮肤下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她撕开衬衫纽扣，看到胸口浮现出《夜半诡谈》的完整目录，而新增的第六章标题让她血液凝固：缮人终章：皮囊归位?。
轮回是个骗局。林默突然听懂了一切。她抓住悬浮的钢笔，狠狠刺向自己的右眼。翡翠扳指爆发出刺耳的尖啸，戒面裂开露出藏在翡翠下的骨片——那才是真正的原典残页。
鲜血滴在骨片上的瞬间，整条街道的时间流速开始紊乱。橱窗倒影里的民国书店突然实体化，而现代车辆径直穿过它的墙壁。
林默踉跄着冲进书店。
腐朽的木架上，《夜半诡谈》的民国初版本正在渗出黑血。当她触碰书脊时，整本书哗啦啦自动翻到末章——空白页上浮现出母亲的字迹：用骨刻文写结局?，才能杀死轮回?。
书架突然倒塌。林默回头看见周远站在门口，他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龟裂，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骨刻文。
快写！他嘶吼着扔来那支钢笔，用我们的血！
林默咬破手指。当血珠落在空白页上的刹那，她突然明白母亲当年做了什么——那根本不是逃亡，是献祭。
钢笔吸饱鲜血，开始在扉页书写真正的终章：癸未年林小满以目破轮回?，甲辰年林默以血续绝笔?。
每写一个字，书店就腐朽一分。当写到乱字最后一笔时，周远突然扑来握住她的手。他的身体正在消散，但掌心残留的温度让林默想起童年某个雪夜——母亲捂着她眼睛说：别看月亮。
现在她知道了，那晚的月亮是翡翠扳指的反光。
这次别心软。周远的声音混着纸张翻动的声响，我们本该在三千年前就死去。
钢笔突然折断。
林默用断笔蘸着周远消散中的躯体，在终章末尾补上甲骨文的终字。整个书店轰然崩塌，而在无数飞散的纸页中，她终于看清轮回的全貌：七世缮人，七次骨祭，七重骗局。
翡翠扳指从她眼眶脱落，掉在地上碎成七片。每片内侧都刻着同一个字——祀。
晨光再次降临。
林默站在现代书店的废墟前，手里捧着民国初版本的《夜半诡谈》。最后一页的空白处，多了行尚未干涸的血字：这次换我成为轮回的漏洞。?
血字在阳光下蒸腾，化作七缕黑烟钻入林默的七窍。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皮肤下凸起的骨甲正拼合成完整的乱字，每片甲骨上都刻着不同时代的死亡记录：1937年苏婉、1999年母亲、昨夜周远...
书店废墟的阴影里，民国装束的她正用钢笔蘸着翡翠扳指碎屑书写新书。当那个林默抬头时，右眼赫然是嵌着骨片的空洞。
你赢了轮回。
却成了新的诅咒。
三千年前未完成的乱字突然在林默喉间灼烧。她咳出的血珠在空中组成最后一句咒言——祀绝?。
所有文字开始倒流，橱窗碎片里的历代缮人相继融化。在彻底消散前，林默看见母亲抱着婴儿时期的自己站在火场外，而襁褓中的婴儿......正握着半片染血的骨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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