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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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啦啦!!哗啦啦!!

大雨如约下着,大地好似都被一层厚重的水幕包裹着,隔绝了视线,也模糊了声音。听雨轩二楼临窗的位置,赢轩独自坐着,面前的清茶早已凉透,氤氲的热气早已消散在潮湿阴冷的空气里。

窗外是灰蒙蒙一片,密集的雨线砸在青石板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又迅速汇成细流,沿着街角的沟渠无声地淌走,像极了这乱世中被冲刷、被裹挟的无数生命,无声无息,无人在意。

茶楼里喧嚣的背景音仿佛被雨声推远了,只剩下曹少璘那刺耳、带着病态快意的笑声还在赢轩耳边回荡——为“镇关西”强占民女叫好。

那笑声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赢轩的太阳穴,将他在此世积攒了半年的迷茫、困惑与深沉的厌恶,搅拌成一锅滚烫而苦涩的浓浆。

他望着窗外的雨幕,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奔回那遥远、清晰得如同昨日,却又仿佛隔着永恒鸿沟的“过去”。

半年了。

他来到这方世界已经整整半年。

最初醒来时的震惊、难以置信,早已被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情绪所取代——迷失。

这不是他熟悉的历史课本上的冰冷文字,也不是影视剧里经过艺术加工的烽火硝烟。这是活生生的,带着血腥味、汗臭味、绝望嘶吼和麻木眼神的“民国”。

这里没有浪漫的旗袍倩影,没有慷慨激昂的救国演讲,有的只是无处不在的倾轧、掠夺、朝不保夕的恐惧,以及像曹少璘这样将人性之恶发挥到极致的“人形灾祸”。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是命运的玩笑,还是某种未知力量的实验?

这个问题如同鬼魅,在他每一次独处时都会悄然浮现,又在他目睹如古城这三天般的惨剧时,被一种近乎窒息的愤怒和无力感强行压下。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句老话,他以前在书上读过,只当是古人夸张的感慨。

如今,这三天里曹少璘的所作所为,以及古城百姓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恐惧和麻木,将这八个字的重量,用最残酷的方式,血淋淋地刻进了他的骨髓。

那被马蹄踏碎陶罐、撞断手臂孩童的凄厉哭声;那为保护孙儿而硬生生承受马鞭、背上皮开肉绽却只能伏地颤抖的老翁;那被枪托砸得头破血流、毕生心血被洗劫一空的酒楼老板;

那被强行拖拽、哭求声淹没在狎妓喧哗中的女子;那视若性命的家传美玉被夺、急怒攻心吐血昏迷、生死不知的老匠人……一幕幕,如同被雨水冲刷后反而更加清晰的浮雕,在他脑海中反复呈现。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切割。这不是虚构的故事,这是正在发生的,发生在他眼前的,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而施暴者,仅仅因为投了个好胎,有一个手握兵权的父亲,就可以在这片土地上恣意妄为,视人命如草芥,将痛苦当作享乐的佐料。

“草菅人命,无法无天。”赢轩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吐出这冰冷的八个字。

这哪里是“无法无天”?这分明是另一种更扭曲、更令人绝望的“法”与“天”——强权即真理,暴力即秩序。曹少璘就是这片小小“天地”里活生生的阎罗王。

一股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厌恶感从心底翻涌上来。他厌恶这个视人命如蝼蚁的世道,厌恶那些手握刀枪却只知鱼肉百姓的军阀兵痞,厌恶像曹少璘这样披着人皮的恶魔,更厌恶……此刻坐在这里,仿佛只是一个冷眼旁观者的自己。

迷茫如同窗外厚重的雨幕,将他层层包裹。

未来?在这个时代,他在这个时候要做什么?

他知晓历史的走向吗?知道一些模糊的大势,但是这方世界与他的前世根本不一样,有没有那些伟人,也是一个未知数。

而且他个人的力量,根本阻止不了这滚滚的历史洪流中,又算得了什么?

每次闭上眼,那些受害者的面孔就会浮现,那孩童的哭声、老翁的呻吟、女子的绝望、匠人的血……它们像无数双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更无法心安理得地活着。

而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仅仅是作为一个来自未来的、带着“先知”视角的旁观者,记录下这乱世的残酷与荒谬吗?然后呢?这份记录又能改变什么?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敲打着屋檐,也敲打着他混乱的思绪。他端起冰冷的茶杯,指尖触及瓷壁的凉意,才惊觉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是愤怒?是无力?还是对这整个时代的深深憎恨。

“真是一个操蛋的世界啊……”赢轩喃喃低语,

“太平犬……”赢轩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致的弧度,近乎自嘲。

雨,还在下。重重雨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仿佛将他困在了一个只有迷茫与厌恶的孤岛。他低头看着杯中浑浊的茶汤倒影,里面映出一张年轻却写满沉重与疏离的脸。

那眼神深处,除了冰冷的杀意,还有一种更深沉的东西——一种对这个时代彻骨的、无法消解的、几乎要将他灵魂也一并冻结的……憎厌。

这憎厌,比迷茫更甚,比愤怒更持久。它像一块沉重的铅,坠在他的心湖最深处,让所有的思绪都变得滞涩而沉重。

他憎厌这视人命如草芥的规则,憎厌这恃强凌弱成为常态的秩序,憎厌那将“大帅之子”身份当作免死金牌的荒谬逻辑,更憎厌自己此刻只能坐在这里,听着恶魔的笑声,看着雨落,而无法立刻涤荡这污浊的一切。

未来?在这片被绝望和暴力浸透的土地上,未来仿佛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带着讽刺意味的词语。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一丝细微的疼痛传来,却丝毫无法驱散心中那无边无际的黑暗。

稚山雀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剧烈翻涌的情绪,不安地在他肩头轻轻跳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的、几不可闻的清鸣,像黑暗中一丝微弱的涟漪,提醒着他并非绝对的孤身一人。

听着稚山雀清脆的叫声,这让迷茫的赢轩惊醒过来,原本迷茫的眼眸亮了起来。

“或者我要做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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