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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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尔加格勒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打在候机楼的玻璃幕墙上噼啪作响;秦飞雲此刻站在航站楼二层的落地窗前,望着跑道上起降的客机尾灯在暮色中划出暗红色的轨迹;另一侧的跑道上,三架俄制安2-925运输机正装卸货物,尾翼上的红星格外醒目。李泉从自动贩售机旁折返,将热咖啡递给他时压低声音:“八点钟方向,灰色夹克,戴鸭舌帽——从车站跟到安检口,换了三套衣服。”

秦飞雲接过纸杯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杯中冒出的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镜面。透过水雾,他瞥见候机厅立柱旁的男人正佯装翻阅杂志,袖口露出袖口露出一截黑色腕带,像是某种军用通讯器。

“不止一个。”杨磊压低声音,“值机柜台有两个在装聊天,右手都插在兜里,真是阴魂不散。”

秦飞雲装作不经意的和他们闲聊着,眼睛扫视了整个候机厅,如杨磊二人所言,确实有几人在暗中盯着自己这个方向,但他们并非经过专业伪装,反而是故意露出一些破绽,像是故意展示给他们看的一样。

“通知其他人,按原计划分头行动。”他抿了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让绫子把备用外套给艾尔薇拉,然后我们兵分两路,杨磊,李泉,你们和绫子先走;我和船长还有艾尔薇拉乘坐医疗专机离开,即使不怀好意,他们也应该...算了,他们真想做肯定是敢的,就这样,开始调包吧。”

五分钟后,女洗手间内,艾尔薇拉的金发用发网严严实实的包裹住,绫子的日式马尾拆散成及肩卷发;她将E.O.D.T.的深蓝制服递给艾尔薇拉,而自己套上对方的米色风衣,又将头发塞进毛线帽:“还好我们身高差不多……这能骗过他们吗?”

“用这个”艾尔薇拉将怀表链缠在手腕内侧,将在候机厅商店里买来的围巾缠在自己脸上“只要低着头,监控拍不清正脸,应该可以蒙混过去”

两人在洗手间互换制服时,李泉守在门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扳手皮套上的烫金字。

“我很抱歉,关于你叔叔的事”艾尔薇拉扣紧衣领上最后一道纽扣,翻译器里生硬的中文混着愧疚。

“战场上没有私仇”李泉打断她,“只有任务,飞雲已经和我说过你的事”

此时,航站楼广播也适时响起:“前往莫斯科的SU-3703次航班开始登机……”

杨磊拖着登机箱穿过廊桥时,刻意用他那蹩脚的俄语大声抱怨行李超重,李泉走在他斜后方,冲锋枪零件藏在吉他盒夹层里,指尖始终搭在锁扣上;绫子压低的帽檐遮住半张脸,脖颈处围巾裹得严实,乍看与刚刚艾尔薇拉的模样别无二致,她刻意将一串链子垂在口袋外,远处那正监视众人的鸭舌帽男人瞥见银链反光,低头按动通讯器。

秦飞雲透过落地窗目送三人消失在舱门后,转身推着轮椅上的佐拉走向服务台,女船长裹着加厚军大衣,腹部的绷带在暖气中洇出淡淡的血痕。

“我们需要医疗专机前往莫斯科。”他将病历和警局证明推给地勤,“患者目前有内脏出血风险,普通客机气压变化会导致伤口恶化”

地勤满不在乎的扫过文件上的俄文公章,敲击键盘的节奏忽然放缓:“最近一班医疗专机两小时后起飞,但需要莫斯科总医院开具接收证明……”

“证明在这里。”艾尔薇拉突然递上终端,全息投影里是德文标注的紧急医疗许可,“我是患者家属,已联系柏林夏里特医院的专家团队在莫斯科待命,我们会在当地就诊。”

地勤抬头狐疑地打量她东方化的伪装,正要开口,秦飞雲将一叠事先兑换好的卢布压在键盘上,又掏出自己的证件展示给对方看,声音低沉:“耽误治疗的责任,你我都担不起,帮我们安排最近的一趟航班”

秦飞雲等人乘坐的医疗专机的引擎在夜色中轰鸣时,距离杨磊他们乘坐的SU-3703次航班出发已经有快三个小时;头等舱内,绫子的后背紧贴着皮革座椅,掌心渗出冷汗。毛线帽压住她原本的黑发,围巾遮住下巴,但脖颈被毛线刺得皮肤发痒;杨磊和李泉隔着一排座椅斜靠在过道旁,吉他盒横在膝头,金属锁扣虚掩着露出一线冷光,三人此刻紧张无比,至少在头等舱就有三个一路跟踪上来的。

鸭舌帽男人是在饮料车经过时行动的,他解开安全带,径直走向蜷在窗边的“艾尔薇拉”,他起身的动作自然得像个普通乘客,却在路过绫子座位时突然驻足,阴影笼罩住她蜷缩的身形。

“Entschuldigung,Fr?ulein.(打扰了,小姐)”他的德语口音像钝刀刮过生锈的铁板,袖口随着倾身的动作滑落,露出腕间的小型通讯器。

绫子没想到对方居然等到现在才行动,后背瞬间绷紧,喉咙里挤出一声含糊的“嗯”;她并不会德语,唯二会的两句还是刚刚卫生间内艾尔薇拉教她的,她也问过对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艾尔薇拉却表现的非常扭捏,最后支支吾吾的说这些都是脏话,但没有她想的那么脏。

“IhrVaterl?sstSiegrü?en.(您父亲向您问好)”男人又逼近半步,机舱顶灯在他瞳孔里淬出两点寒芒,冷汗顺着绫子的脊椎滑落,她垂头盯着鞋尖不敢与男人对视,死死掐住掌心,喉咙发紧。她记得艾尔薇拉教她的应答——一句最简单的“我不需要帮助”但又想起艾尔薇拉临别前的叮嘱——“如果被逼到绝境,就骂人”

“Schei?e!(混蛋!)”她突然用日语腔调吼出德语脏话,猛地掀翻小桌板上的橙汁。液体泼洒到对方衣物的瞬间,杨磊的吉他盒重重砸在男人后颈,李泉抽出藏在怀里的手枪瞄准了身后座位上的另外两名同伙。

机舱内尖叫声炸开,空乘踉跄着按下警报按钮。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鸭舌帽男人却低笑起来,他抹去颈侧的橙汁,突然扯下绫子的毛线帽——绫子好不容易精心伪装过的黑发如瀑散开,对方很显然也楞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收回笑容,他揉着脖颈,从怀中抽出证件夹并用指尖将其弹开,烫金的鹰徽下赫然印着“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宇宙军安全局”;他从内袋抽出一张全息照片:照片上一男一女皆身着军服,其中一人不难辨认,是艾尔薇拉。而旁边的男人身着将官制服,眉目冷峻。

“我们奉莱恩将军之命护送莱恩小姐回国”他收回证件夹,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但显然,有人比我们更快调了包。请您转告莱恩小姐,莱恩将军的耐心还够施舍三天,希望她可以尽快回国不要让母亲和兄长担心”

三十分钟后,医疗专机通讯屏亮起雪花,秦飞雲此刻正一脸无奈的听着杨磊讲述事情经过。

“他们压根没打算动真格!”杨磊的全息影像在静电干扰中扭曲,“那帮人亮了个证件就走了,德国宇宙军安全局的,说是艾尔薇拉老爹派来保护她的……我说老秦,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丫头来头大得能压死巡洋舰?”

秦飞雲转头看向蜷在机舱角落的艾尔薇拉,少女此刻少女正凝望舷窗外的云海,怀表链在掌心勒出红痕,表盖内侧的鹰徽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冷光。这几天的接触中虽然通过观察动作和神态让他意识到这女孩的身世可能不止那么简单——至少就艾尔薇拉之口说出的,她只是个普通家庭有些幸运考上军校的女孩,她也确实没有告诉过秦飞雲她的姓氏,只告诉了名字

“我要知道,会那么费事吗?早就在哈萨克斯坦那会儿就一通电话打tm联合国去了。”

秦飞雲又和杨磊闲聊了几句,在确认北约的人确实没有威胁到他们的生命安全后才放心结束通讯,他随后第一时间用个人通讯查询着艾尔薇拉家族的资讯,不查不知道,一查真的吓一跳,是德国赫赫有名的几个军事家族之一,也怪不得艾尔薇拉一开始就没和他说过实情,此等身份实在不能随便透露。

“秦,怎么了?”

艾尔薇拉察觉到秦飞雲自从接了个通讯后就一直面色怪异的盯着自己看,此刻她大概也猜到对方知道了什么情况,蜷缩着的身影又往角落里挤了挤,很明显的带着不安

“他们告诉你了”

“你早说五分钟就好了,我们也不用申请专机”他蹲下身,指节叩了叩金属地板,“他们是你父亲派来保护你的人,我们差点自相残杀——好在是场误会。”

“你说过的。”怀表的滴答声突然格外清晰,艾尔薇拉抬眸时,蓝眼睛中染上了一抹悲伤“‘上了船,哪怕是一天也是同一个队伍’至少在抵达莫斯科前,我们还是队友不是吗?既然是大副的安排,听从你的指挥也是我作为船员的职责不是吗?”

佐拉在得知了事情的全貌后噗嗤笑出声,还没削好的苹果滚落脚边“小丫头片子,倒是把‘不信任’学了个十成。”她抹掉匕首上的汁水,“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帮人里有内鬼——”

“那我就更不该赌。”艾尔薇拉攥紧怀表,指尖发白,“在腓特烈大帝号上,间谍能混进轮机室;在哈萨克斯坦,追兵差点害的我们丢掉性命……我凭什么相信,父亲的人没被渗透过?”

机舱陷入沉默,唯有引擎持续轰鸣,舱外云层裂开一道缝隙,莫斯科的灯火如同摔碎的钻石铺陈在地平线上,谢列梅捷沃国际机场的探照灯刺破云层时,医疗专机正在降落;跑道上停着三辆黑色奔驰,车前穿西装的男人举手投足透着军人特有的刻板。而在车旁,杨磊三人被几名西装男围着无法走出一步。

在闷闷不乐中,秦飞雲他们三人下机,见状为首者立刻为艾尔薇拉递上烫金信封,颔首微笑

“艾尔薇拉·冯·莱恩小姐,您的家人在柏林等您。”

秦飞雲横跨一步挡住少女:“我们需要确认……”

西装男直接亮出全息投影:身穿德军将官制服的男人与艾尔薇拉有七分相似,胸前缀满铁十字勋章

“莱恩将军托我转达,感谢E.O.D.T.各位护送,之后他会将这次护送莱恩小姐的报酬送至新.长城太空城,听闻你们的队伍有所减员,将军以自己个人名义发放了一份抚恤金,应该会于圣诞节前后与报酬一并送达,非常感谢各位的相助,但莱恩家的人从不需要盟友,还希望你们回到原工作岗位后能够保守秘密,切勿节外生枝。”

众人面面相觑,艾尔薇拉咬紧下唇,她知道此刻不得不离开,她点头表示认可西装男的话,随后轻轻推开挡在前方的秦飞雲的右臂,拎着包向车队,但在车门关闭的前一刻,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和西装男耳语几句之后又下了车,径直向秦飞雲几人走来,突然深鞠一躬:

“非常感谢各位这几天的帮助,若是没有E.O.D.T的鼎力相助,恐怕本人也无法全身而退”与之前不同,现在她的语气中多了敬语却少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那种活泼,随后她向着佐拉船长伸出手,语气也稍许柔和起来:

“佐拉船长,您真是有一批非常优秀的部下,我谨此代表我的家族向E.O.D.T.表示感谢”

“感谢您的谬赞”

艾尔薇拉与众人一一握手告别,直到站在队尾的秦飞雲时,她并没有握手,而是向秦飞雲提了个奇怪的要求:

“可以将你的军帽送给我吗?”

这下不仅是当事人,就连车内的西装男都错愕不已,秦飞雲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将自己头上那满是灰尘的军帽摘下,仔细将上面的灰尘拂去递到人的手中,然后毕恭毕敬的敬了个军礼

“这顶帽子工本费要二十,希望您能善待它。”

“我会的。”

奔驰车队驶离后,佐拉佐拉背靠着救护车的医疗担架,她摘下船长帽的动作扯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把俄式脏话咽回喉咙。帽檐内侧用俄文绣着“致最顽固的混球”,是她二十岁生日时战友的赠礼,此刻她招手示意秦飞雲,并反手将船长帽扣在了他的头顶。

“回到太空城后,你去我抽屉找份文件。”她把帽子扣在秦飞雲头上,“里面有咱小队所有船员的评估报告——你从半年前就是第一顺位继任者,我需要在莫斯科养伤一段时间,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代理船长了,之后我会和上级发送你个人的评估报告,但愿他们会同意给你升官”

秦飞雲愕然抬头,女船长腹部的绷带正渗出新血,嘴角却噙着笑:“别让我后悔这个决定。

救护车开走了,秦飞雲摘下船长帽仔细端详着,接连发生的事情让他怀疑这是否是梦境还是现实,直到身旁的杨磊突然吹响口哨:等等!新船长不得给大伙发个誓?比如绝对不泡德国大小姐什么的——他故意拖长尾音,秦飞雲右臂轻抬给了他一肘击。

“杨同志说得对。”绫子晃着围巾凑近,“说说看,刚刚为什么艾尔薇拉要你的军帽?莫非我们不在的时候...?呀,我懂了,你这闷骚!”

“那是她个人要求,我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去拒绝她吧?”

秦飞雲将帽子重新扣在头上,故意将帽檐拉的很低,李泉默默走到秦飞雲身旁,将工具包放在他脚边。

“代理船长,我们有什么新命令吗?”

“命令?有的!”秦飞雲故意咳嗽两声装作很严肃的样子,“全员听令,现在,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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