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塔的描述非常精准,他们很快找到了那条通往A层甲板的主通道,只是通道的尽头被一次剧烈的爆炸完全摧毁,巨大的金属构件扭曲着塌陷下来,堵死去路,只留下一些需要侧身才能挤过去的缝隙;标识着“DECKA”的指示牌只剩下一半,斜斜地挂在扭曲的钢梁上。
“该死!路堵死了!”一名船员低声咒骂。
“钻过去!没时间了!”秦飞雲毫不犹豫,第一个侧身挤进了那道狭窄、布满锐利金属边缘的缝隙;锋利的断口瞬间划破了他的手臂和肩膀,鲜血立刻染红了制服,他闷哼一声,强行挤了过去。
班比诺低吼一声,仗着装甲的保护,硬生生用肩膀撞开了一些碍事的扭曲钢板,为后面两人拓宽了通道。四人带着一身刮伤,终于进入了A层甲板区域:这里曾是舰桥下方的功能区,损毁更加严重。应急灯早已熄灭,只有从巨大破洞透进来的、被沙尘染成昏红色的天光,勉强勾勒出废墟的轮廓;玛尔塔所说的“右侧舱壁”早已面目全非,大片的舱壁向内凹陷撕裂,各种颜色的管线像纠缠的蛇群般垂落下来。
“应急电源……炸塌的管线盖板……”秦飞雲心中默念,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视着那片狼藉的区域。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腕表显示00:08:47,巨大的压力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分头找!快!”他低吼一声,四人立刻散开,在堆积如山的金属残骸和垂落的管线中疯狂翻找。手指在冰冷粗糙、布满铁锈和油污的金属表面快速摸索,拨开断裂的电缆,掀开变形的盖板碎块;每一次触碰都带着被隐藏的爆炸物或锐器伤害的风险,但没人顾得上这些。
汗水混着脸上的污垢流下,滴落在焦黑的地板上,班比诺甚至粗暴地扯断了几根碍事但似乎无害的线缆;突然,秦飞雲的手指在一堆粗大的冷却液管道下方,触碰到了一块相对平整的金属板边缘,它被上方坍塌的几根粗大主梁和一堆扭曲的管线死死压住,只露出不到一掌宽的缝隙,他瞪大了双眼仔细的确认着,那硕大的金属板的德文标识被烟熏得模糊不清,但那个代表“应急电源”的闪电符号还能勉强辨认。
“就是这里!”秦飞雲精神一振,这正是玛尔塔描述的应急电源位置附近!他立刻趴下身体,不顾地上尖锐的金属碎屑,将整条手臂尽力伸进那狭窄、布满灰尘和油污的缝隙深处,指尖在冰冷粗糙的金属板和管线表面摸索着,被尖锐的毛刺划破也毫无知觉,斑比诺三人也发现了自家船长的反常行为,立刻凑上前,将能用到的所有工具都用上,使劲将眼前这堆残骸扒开。
秦飞雲几度都摸索不到任何东西,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指尖猛地触碰到一个微小的、坚硬的凸起物:它被某种强力的粘合剂牢牢固定在一块金属板的背面,秦飞雲心脏狂跳,指甲用力抠住那东西的边缘,猛地一扯
“嗤啦”一声轻响,一小块约拇指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异常光滑、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方形芯片,被他从粘稠的胶痕中扯了出来,芯片一角还残留着一点暗红色的干涸血迹——想必这就是玛尔塔在最后时刻藏匿它留下的印记。
“找到了!”秦飞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芯片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冷的触感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但他此刻无暇多想,低吼一声,将芯片塞进胸前最内层的口袋,四人立刻转身,沿着来路狂奔,此刻时间也只剩下了最后的七分半。
而此时,地下九层,相对安全的侧通道内。
艾尔薇拉半拖半抱着玛尔塔,艰难地在黑暗中移动。玛尔塔的体重大部分压在她身上,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两人身上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汗水浸透了艾尔薇拉的内衬,金发黏在苍白的额角。
“坚持住,玛尔塔舰长,就快到了……”艾尔薇拉喘息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她避开主通道的喧嚣,选择了一条玛尔塔低声指示的、相对隐蔽的维护通道,这里同样布满灰尘和废弃的零件,但至少暂时没有敌人;玛尔塔紧闭着双眼,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呻吟,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艾尔薇拉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和滚烫的体温,肾上腺素的效果正在消退,伤势和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突然,艾尔薇拉腕表上的通讯指示灯急促闪烁起来,她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背靠墙壁,将玛尔塔护在身后,接通了通讯;里面传来秦飞雲压抑着喘息但明显带着一丝兴奋的声音:
“这里是秦飞雲,呼叫艾尔薇拉!数据芯片已找到!正前往电梯井!报告你们的位置和情况!”
艾尔薇拉心中一块巨石落地,飞快地低声回应:“艾尔薇拉收到!我和玛尔塔舰长在B-7侧通道,正向电梯井移动,玛尔塔舰长情况恶化,急需医疗!重复,急需医疗!”
秦飞雲的心猛地一沉,另一个致命的问题瞬间击中了他——归燕号只是一艘F级护卫舰!标准乘员配额20人,极限状态下最多塞进50人已是奇迹,而现在,光是已知的幸存者就超过六十人,还有伤员。怎么带?如何装?!
“收到!坚持住!赵海成他们应该也快到了!C组!杨磊!你们那边怎么样?我们需要接应!”秦飞雲的声音转向公共频道,带着急迫,短暂的电流嘶嘶声后,杨磊嘶哑却带着狂喜的声音炸响,背景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归燕号引擎熟悉的巨大轰鸣:
“飞雲!飞雲!听到了吗?他娘的!海贼退了!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放弃入口后撤了!”
杨磊嘶哑狂喜的声音如同撕裂阴霾的惊雷,猛地炸响在秦飞雲的耳麦里,带着电流的杂音和一种劫后余生的亢奋,此刻秦飞雲正带着班比诺三人,在通往上层,布满废弃矿车和巨大冷凝管道的险恶通道中亡命狂奔;杨磊的声音如同一针强心剂,让他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跳动。
“伤亡?!”秦飞雲的声音在粗重的喘息中断续挤出,脚下毫不停滞,灵活地侧身滑过一根低垂的蒸汽管道,班比诺紧随其后,霰弹枪口警惕地扫视着两侧幽深的维修通道。
“没…没减员!”杨磊的声音混杂着压抑的痛哼和仪器操作的哔啔声,“就是…老子的腿被开了个洞!绫子肩膀也挂了彩…但手还能动!船…船能动!我们回来了!”
秦飞雲几乎能想象出舰桥上的景象:杨磊咬着牙,一条腿被简陋包扎固定着,血浸透了裤管,却固执地坐在导航席上;绫子脸色苍白,左肩缠着绷带,手指依旧在战术屏上飞快操作;李泉沉默地守在轮机控制台前,额头带着擦伤;还有另外两个轻伤的队员,各自占据着火力控制和通讯岗位。五个人,一艘需要二十人才能完全发挥的护卫舰,却硬是撑起了一个能战斗的骨架!
但是目前的问题还是没解决,秦飞雲深吸气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他狂奔的脚步猛地刹住,快速扫过腕表内置的简陋基地结构图——这图还是出发前根据卡尔提供的模糊资料和林澜的推测绘制的;一个区域标记引起了他的注意:废弃船坞附属机库。
“计划变更!”秦飞雲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班比诺,跟我去机库!找船!找能飞的!赵海成!艾尔薇拉!放弃电梯井!带所有人,所有能动的人,往西区机库方向冲!重复,西区机库,那是我们唯一的生路!还有杨磊,听我坐标,西区机库正上方岩层,给我轰开一条路,我们和所有人都在下面!重复,西区机库正上方!”
“明…明白!”杨磊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随即是急促的指令和引擎过载的嗡鸣从通讯背景中传来,“磁力索固定船身!主炮充能!妈的…老子这破手可别抖…”
此刻,秦飞雲四人已冲出复杂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展现在眼前:这里比想象中还要破败,穹顶高耸,布满锈蚀的钢架和垂落的电缆,巨大的废弃矿机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散落在角落。
而在空间中央,是一个凹陷下去的圆形升降平台停机坪,平台上,赫然停泊着一艘中型货船,其船身喷涂着泰坦工业褪色的徽标,型号老旧,但看起来主体结构还算完整;更令人振奋的是,停机坪边缘,艾尔薇拉、赵海成以及瓦西里等人也随后抵达,他们正如同激流中的砥柱,指挥着最后一批幸存者——其中很多是相互搀扶的伤员,正艰难地、争先恐后地涌向那艘货船敞开的尾部货舱门
“快!上船!动作快!”艾尔薇拉的声音带着哭嘶哑,她一边奋力将一个断了腿的德军士兵推上舷梯,一边焦急地望向秦飞雲他们冲来的方向;赵海成则如同一尊凶神,端着从海贼那里抢来的重型转轮机枪,枪口喷吐着火舌,疯狂扫射着从各个入口疯狂涌来的海贼,用凶猛的火力压制着追兵,为登船争取最后的时间。而瓦西里和林澜则组织着俘虏们,用能找到的一切杂物在舷梯口构筑起最后一道脆弱的防线。
“头儿!他们想跑!”一个海贼喽啰的尖叫在枪声中格外刺耳
“拦住他们!把那艘船给我打下来!”巴克那标志性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咆哮从停机坪侧面的一个大型设备控制室里传出,他显然也看到了那艘货船和人群中的玛尔塔,那是他唯一的筹码
时间,腕表上的数字冷酷地跳动着:00:03:19
秦飞雲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致命的阻碍——通往货船的舷梯前,混乱拥挤的人群移动得还是太慢。而更致命的是,停机坪的自动升降装置控制台,位于机库对面一个悬空的、锈迹斑斑的操作廊桥上;没有那个控制台启动升降程序,这艘笨重的货船恐怕无法快速升到与上方归燕号破开的洞口对接的高度。
“班比诺,火力掩护!清空通往控制廊桥的路!”秦飞雲没有丝毫犹豫指着对面,“我去启动升降台!”
“代理船长,太危险!”跟在他身后的船员急道,手中的脉冲步枪精准点射掉一个从侧面矿机后探身的海贼。
“执行命令!”秦飞雲的声音斩钉截铁,拍动自己的大腿的瞬间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班比诺低吼一声,手中的霰弹枪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将前方扇形区域试图拦截的海贼轰得人仰马翻,硬生生为秦飞雲撕开一条血路。
秦飞雲现在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跑的最快的一次,战术靴踏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发出急促的爆响,子弹呼啸着从他身边掠过,打在周围的设备和墙壁上,溅起刺目的火花和碎屑;他无视一切,眼中只有对面那个悬空廊桥上的控制台。肾上腺素在血管里奔涌,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
“上面!炮击来了!”艾尔薇拉惊恐的尖叫几乎与头顶传来的、沉闷而恐怖的撕裂声同时响起
轰——!!!!
整个地下机库剧烈震颤,如同被天神之锤狠狠砸中;穹顶靠近西侧的位置,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和漫天崩落的、大小不一的碎石岩块,猛地向内塌陷出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破口;随后刺眼带着火星尘埃的光线从破口处倾泻而下,瞬间照亮了下方弥漫的硝烟和混乱的人群。
归燕号的舰艏轮廓,如同从地狱探出的利爪,赫然出现在破口之外,舰艏上方那门闪烁着危险蓝光的“雷神”电磁炮炮口,还缭绕着过载的余烟;杨磊的第一炮打偏了,没有精确命中预定的机库中心穹顶,而是轰在了边缘;巨大的冲击波和落石虽然震撼,但并未直接打通生命通道。
“操!”舰桥上的杨磊看着下方反馈的模糊影像和剧烈的震动数据,一拳砸在操控台上,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恐惧和自责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下面全是自己人!
“稳住杨磊,位置偏移,修正角度!再来!快!”秦飞雲的声音没有丝毫责备,只有绝对的信任和不容置疑的催促,在剧烈的震颤和落石雨中传来,他距离廊桥的悬梯只有不到二十米了
杨磊双眼赤红,布满血丝,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慌和腿部的剧痛,布满汗水的手指在颤抖中再次输入修正参数,刚刚发射过后的主炮再次发出低沉而致命的充能嗡鸣,幽蓝的电弧在炮口跳跃。
“全…全靠你了,兄弟…”杨磊盯着瞄准屏上那个代表机库中心的十字标记,如同赌上性命般,用尽全身力气,重重按下了发射钮。
第二道幽蓝的死亡之光,如同审判之矛,精准无比地贯入了第一炮炸开的破口边缘
这一次,天崩地裂!
比刚才猛烈数十倍的爆炸在头顶炸开,预定的机库中心穹顶区域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彻底粉碎坍塌;一个直径超过三十米的巨大洞口被硬生生撕裂开来,炽烈的火星天光,混杂着翻滚的烟尘和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岩石洪流轰然灌入
破口,开了!
归燕号的舰体此刻清晰地悬停在破口上方,如同守护神一般瞬间温暖了机库下所有幸存者的心,短暂的沉默过后,他们齐声欢呼起来
是救援,救援来了!
“路通了!杨磊!干得漂亮!”秦飞雲狂吼一声,借着爆炸引起的混乱和遮蔽视线的烟尘,一个箭步冲上通往悬空控制廊桥的金属悬梯,他冲到布满灰尘和油污的控制台前,根本来不及细看,用尽全力一拳砸碎了保护盖板,右手抓住里面一个硕大的红色手动摇柄,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摇动起来。
吱嘎——
刺耳艰涩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下方巨大的圆形升降停机坪,在锈蚀轴承的呻吟中,开始极其缓慢地、颤抖着向上抬升,至少它还没锈蚀到完全不能用,秦飞雲只要成功启动了第一次,那么之后就会省力很多。
“快!再快一点!”秦飞雲心中嘶吼,手臂的肌肉贲张到极限
就在这时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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