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晚冷得刺骨。
我们围坐在微弱的篝火旁,两块玉并排放在中间的羊皮上。白玲珑用银针小心翼翼地将玉中流动的光丝引到绢布上,每写几个字就要停下来揉揉眼睛。柳如烟——现在或许该称她为银儿——坐在我对面,异色双眸映着火光,左银右金,看得我心头一阵发紧。
记到哪儿了?我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
白玲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取天地灵气,融阴阳双极,需以双生魂魄为引...她突然顿住,针尖在绢布上方颤抖,后面这句...你们自己看吧。
我凑过去,火光中渐渐显现出后面的文字:...主魂祭玉,副魂守火,七七四十九日可成。
篝火噼啪爆响,火星窜起老高。我猛地抬头看向柳如烟,她正静静凝视着自己腕上的银龙鳞手镯,表情平静得可怕。
意思是...我嗓子发干,要炼制真正的阴阳玉,必须
必须献祭一个完整的银龙魂。柳如烟接话,手指轻抚阳玉,而这里唯一完整的银龙魂,现在在我体内。
不行!我一把抓起阴玉,肯定有其他方法!
白玲珑急忙按住我的手:小心!玉中的信息还没完全导出!
已经晚了。阴玉接触到我掌心的瞬间,那些光丝突然暴动!它们窜出玉面,在空中交织成一幅立体图景——一个圆形祭坛,中央躺着银发女子,四周站着七个人影,每人手持一块碎片...
这是...白玲珑瞪大眼睛。
柳如烟银发无风自动:阴阳玉的真正炼制场景。她指向中央的女子,那是母亲,银龙本体。又指向七个模糊人影,最早的守镜人。
图像突然变幻,显示出另一个场景:一个银发少女被铁链锁在祭坛上,旁边站着道士打扮的人...
金瑶...我脱口而出。这个画面触动了某些记忆碎片,左臂已经消失的龙纹位置隐隐作痛。
柳如烟的金眸忽然大亮:你记得?
一些片段闪过脑海——沙漠、鲜血、锁链...还有我亲手将剑刺入...我猛地摇头驱散这些画面:不完整。但我知道,前世的我参与了某种仪式。
白玲珑突然啊了一声,从药囊里掏出师父的金牙:你们看!
在火光照耀下,金牙内壁反射出细微的刻痕。白玲珑用银针轻刮,一些金色粉末簌簌落下,露出里面微型符咒。
师父什么时候...
一直都有。白玲珑声音发颤,只是以前没在这么强的光下细看。
她将金牙贴近火光,我们三个脑袋凑在一起。那些微型符咒在高温下渐渐重组,最后形成三个清晰的古篆字:
『昆仑墟』
柳如烟倒吸一口冷气:幽冥教总坛。
我握紧古剑,指腹擦过剑柄上的守静二字,突然感到某个凸起。仔细摸索后,我发现剑柄末端有个几乎不可察觉的缝隙。
有机关!
轻轻一拧,剑柄末端的铜盖旋转打开,露出暗格中的半张丝绢。泛黄的绢布上绘着奇特的地形图,一角标着『天地根』三字。
柳如烟突然摘下手镯,指甲在某片龙鳞边缘一挑——原来手镯有夹层!里面藏着另外半张丝绢,图案与我们手中的严丝合缝。
银龙一族世代守护的秘密。她将两张残图拼合,天地根是...
能彻底消灭幽冥的太古神器所在。白玲珑接话,手指描摹着图上蜿蜒的线条,传说中撑天拄地的神物,居然真的存在...
我盯着完整地图,某个念头越来越清晰:师父早知道会有这一天。金牙、古剑、手镯...他安排好了所有线索。
篝火突然剧烈摇晃,柳如烟的阳玉腾空而起!玄机子的虚影勉强凝聚,却比在古城时清晰许多。他看起来年轻了不少,道袍整洁,只是表情异常凝重。
玄机子!柳如烟伸手去够阳玉。
虚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突然挥手打出一片光幕——模糊的影像中,年轻的玄机子与一个酷似张清源却又有所不同的人站在悬崖边,夜空中星辰排列成奇异图案。
『...时辰到了,守静。』年轻玄机子说。
影像中的张清源摇头:『还差最后一步。幽冥已经察觉我的意图,必须做两手准备。』
『用那个孩子?太残忍了。』
『金瑶的转世是唯一能承受阴蛟之力的容器...』
影像突然扭曲,变成雪花般的噪点。玄机子的虚影转向我,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最后时刻,他指向昆仑墟的方向,然后如烟消散。
阳玉当啷掉在羊皮上,表面多了道裂纹。
那个孩子...我喉咙发紧,是指我的前世?
柳如烟拾起阳玉贴在胸口:师父...张守静...早就在布局对抗幽冥。而你是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白玲珑突然开始快速收拾药囊:我们该动身了。无论是去昆仑墟找幽冥教,还是寻天地根,都不能再耽搁。
等等!我按住她的手,关于阴阳玉制法...我们还没决定...
有什么好决定的?柳如烟平静得可怕,需要银龙魂,而我正好有。
不行!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肯定有其他方法!
她的异色双眸直视我:沈小七,你很清楚这是唯一能彻底消灭幽冥的办法。何况...她轻轻抽出手,银龙三魂本就是一体的。银月已逝,金瑶与我融合,这个魂魄从来就不完全属于我。
白玲珑看看她又看看我,欲言又止。远处传来沙漠狐的哀鸣,篝火快要熄灭了。
先离开沙漠。我最终说道,到了敦煌再作打算。
柳如烟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卷起记载制法的绢布。白玲珑把金牙穿绳挂在自己脖子上,开始收拾行装。我摩挲着古剑剑柄,思绪万千——师父究竟还隐瞒了多少事情?我真的是他精心培养的容器吗?而柳如烟...
余光瞥见她站在沙丘上,银发在月光下宛如流水,异色双眸望着东方——昆仑墟所在的方向。那个瞬间,我仿佛看到千年前的银龙在凝视自己的命运。
三天后,敦煌城。
沐浴更衣后的我们聚集在客栈厢??里,白玲珑将制法绢布铺在桌上,旁边放着两块玉、金牙和拼合完整的地图。
我研究过了,她指着绢布,阴阳玉制法分三个阶段:备材、炼魂、成玉。我们现在只完成了第一步。
柳如烟指尖轻点炼魂部分:这里说需要纯阴之地和至阳之时,正好对应...
昆仑墟的幽冥谷和七日后的夏至。我接话,胸口发闷。这些知识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脑海中,就像早已埋藏多时的种子。
白玲珑转动金牙:师父留下的线索都指向昆仑墟,这绝不是巧合。
因为那里是幽冥教总坛所在,柳如烟说,也是千年前张守静与幽冥决战的地方。
我拿起古剑,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守静二字上:我们需要分头行动。一队去昆仑墟调查幽冥教,一队寻找天地根。
不行!白玲珑和柳如烟同时反对。
太危险了,白玲珑补充道,我们不知道幽冥教现在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天地根那里有什么守护...
柳如烟突然按住阳玉:玄机子最后指向昆仑墟,说明那里有必须立刻处理的情况。
争论持续到日落。最终我们达成妥协——先去昆仑墟外围探查,确认情况后再决定是否深入。至于天地根...柳如烟悄悄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明白她的意思:那将是最后的退路。
夜深人静时,我擦拭着古剑,思绪飘回沙漠中的记忆碎片。前世的我——金瑶——究竟是怎样的人?为何会参与银龙的屠杀?而柳如烟体内融合的魂魄,又保留了多少金瑶的意识?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柳如烟无声地出现在门口,月光给她镀上银边,异色双眸在暗处微微发亮。
睡不着?我放下剑。
她走进来,手指拂过剑身:想起一些事情。关于金瑶...也关于你。
我心跳漏了半拍:我们前世...
不只是前世。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异色双眸直视我的眼睛,沈小七,看着我,你真的不记得剑冢之夜了吗?
什么剑冢?
她松开手,表情复杂:果然...记忆还没完全恢复。走到窗边,她仰望星空,没关系,到了昆仑墟,一切都会想起来的。
我想追问,她却已经转身离去,只在桌上留下一片银龙鳞——是从她手镯上取下的。
拾起龙鳞的瞬间,一段陌生记忆突然闯入:暴雨如注的夜晚,黑衣少女将染血的长剑刺入我胸膛,而我没有躲避...
龙鳞边缘割破我的手指,血珠滴在古剑上,竟被守静二字吸收。剑身微微震颤,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窗外,一弯血月悄然爬上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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