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黑暗。窒息。
河水灌入耳鼻的瞬间，我本能地抓紧左右手——柳如烟龙化的手臂鳞片硌得我掌心生疼，白玲珑的手腕则细得仿佛一捏就碎。激流将我们像破布娃娃般抛掷，后背不断撞击河底礁石。
『要死了吗...』
意识开始模糊时，一道银光突然在黑暗中绽放！我勉强睁开眼，看到柳如烟的银发在水中如同活物般舒展，发丝间迸发出无数光点。这些光点迅速汇聚成一个椭圆形光茧，将我们三人包裹其中。
光茧内没有水，空气里有种奇特的香气。柳如烟悬浮在中央，全身覆盖着晶莹的银鳞，异色双眸紧闭。最惊人的是，她背后隐约有对半透明的龙翼轮廓！
她...在保护我们...白玲珑咳嗽着说，手里还死死攥着那卷竹简。
我想回应，却突然被拉入某种幻境——
漫天星斗下，银龙盘踞在山巅。它面前站着三个女童：金眸、银眸...还有个蒙着面纱的。银龙垂首，从口中吐出三颗光珠，分别融入女童眉心。面纱女童突然转头，面纱下赫然是银月的脸！
『三魂分立，各司其职...待天地根现，魂兮归来...』
画面切换。黑衣少女——金瑶——跪在暴雨中的剑冢，灰雾从她七窍中钻出。她拼命挣扎，却控制不住自己将剑刺入张守静胸膛的手。最痛苦的是，她全程清醒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师父...对不起...』金瑶的眼泪混着雨水落下，『幽冥骗了我...』
幻境再次变化。这次是柳如烟——银儿——在某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偷偷将一块阴阳玉碎片藏入婴儿襁褓。那婴儿手腕上，正有块龙形胎记
沈小七！醒醒！
脸颊火辣辣的痛。我猛地睁眼，发现白玲珑正抽我耳光。光茧还在，但表面已经出现裂纹。柳如烟的状态更糟——银鳞正在片片剥落，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
她撑不了多久！白玲珑将竹简塞到我眼前，我搞明白双生契约了！你看这里——
竹简上刻着古老的图文：两条龙交颈缠绕，下方祭坛上站着两个人，双手交握，胸口处有光点相连。旁边的文字说明：「魂契之仪，需阴阳双极于天地根前血脉交融，魂魄相渡...」
这根本不是制法...我嗓子发紧，这是...
龙族配偶的结契仪式！白玲珑声音发颤，幽冥篡改了信息，它害怕这种力量！
光茧突然剧烈震动！一道裂缝崩开，河水喷涌而入。柳如烟在这时睁开眼睛——她的双眸现在完全变成了龙类的竖瞳！
『抓紧我。』她的声音直接在我们脑海中响起，带着金属质感。
下一秒，光茧炸裂！银光如利剑劈开河水，我感到被一股巨力托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水面...
哗啦！
破水而出的瞬间，我贪婪地大口呼吸。天色已近黎明，血月西沉，我们被冲到了一处浅滩。柳如烟躺在岸边，银发中的龙鳞正在消退，但令人不安的是，有几缕头发变成了淡金色。
白玲珑爬过去检查她的脉搏：魂魄融合更深了...金瑶的那部分正在苏醒。
我跪在柳如烟身边，脑海中还回荡着幻境中看到的画面。如果那些记忆是真实的，那么...
金瑶不是叛徒。我轻声说，她被幽冥控制了，就像师父...
柳如烟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沈...小七...她的声音时而像银儿，时而带着金瑶的腔调，我看到了...师父的计划...
什么计划？
容器...不只是你...她艰难地坐起来，师父自己...才是最大的容器...
白玲珑倒吸一口冷气：他故意让幽冥附身？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响声。我们转头看去，昆仑墟方向的天际线已经变成了诡异的灰白色，黄泉之门的轮廓越发清晰。
没时间了。我咬牙站起来，竹简上说的天地根在哪里？
柳如烟指向河流下游的群山：那里...我听得见呼唤...
白玲珑翻出那张拼合的地图：顺着这条河走，确实能到地图标注的位置。但...她担忧地看着柳如烟，你现在的状态...
我必须去。柳如烟尝试站立，双腿却一软。我急忙扶住她，触手的皮肤烫得吓人。三魂正在归位...如果不到天地根前完成仪式...我会...
她没说完，但我们都明白后果。我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柳如烟犹豫了一下，还是攀上我的背。她的体重比想象中轻得多，仿佛只剩下一层空壳。白玲珑在前面探路，我们沿着河岸向下游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柳如烟的呼吸喷在我耳畔：沈小七...关于金瑶...
我都看到了。我轻声回答，那不是你的错。
不...你不明白...她的声音越来越弱，金瑶她...爱着张守静...
我脚步骤停。这个信息像块石头砸在胸口。白玲珑回头投来疑惑的目光，我摇摇头示意没事，继续前进。
日头渐高，柳如烟的状态时好时坏。有时她会突然用金瑶的语气说话，有时又变回银儿。最诡异的是，她的头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淡金色，仿佛有阳光在里面流动。
正午时分，我们在一处林间空地休息。白玲珑用草药给柳如烟稳定魂魄，我则研究着两把剑——守静古剑和诛心剑。奇怪的是，当我把它们交叉摆放时，剑身上的铭文会组成新的句子：
『守静诛心，双极归一』
你们看这个。我招呼她们过来，两把剑是一对的。
白玲珑若有所思：就像阴阳玉...也像...
她没说完，但目光在我和柳如烟之间扫了一下。气氛突然变得尴尬。柳如烟——现在或许该称她为金银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上面的鳞片已经变成了金银相间的颜色。
关于那个契约...她声音细如蚊呐，不一定非要...
远处突然传来巨响！我们同时转头，只见昆仑墟方向的天空完全变成了暗红色，黄泉之门已经实体化，门缝中正渗出灰雾！
开始了...白玲珑脸色惨白，幽冥在打开黄泉之门！
柳如烟挣扎着站起来：我们得加快速度。
接下来的路程几乎是在奔跑。柳如烟坚持自己走，但每走几步就会踉跄。最后我干脆揽住她的腰半抱着前进。她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发丝间开始冒出细小的电光。
日落时分，我们终于抵达地图标注的山谷。谷口立着两块天然形成的石柱，上面刻着古老的龙形符文。最诡异的是，谷内植物全是金银双色，连岩石都呈现奇特的金属光泽。
就是这里...柳如烟深吸一口气，天地根...
刚踏入山谷，一股无形的压力就笼罩下来。我的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大手攥住，眼前阵阵发黑。柳如烟却像回到家一样，脸色明显好转，步履也变得稳健。
山谷尽头是个圆形平台，中央矗立着一根通体晶莹的柱子——它像水晶又像玉石，内部有金银两色光流旋转流动。平台边缘刻着八卦图案，每个卦象位置都有一块凹槽，形状正好对应阴阳玉。
就是这里！白玲珑兴奋地展开竹简，看，图上画的就是这个祭坛！
柳如烟却突然僵住，金银异瞳紧盯着柱子：有人...来过...
我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在柱子基部发现几个新鲜的脚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旁边石壁上用血画着个简易的八卦图，乾位被特意圈了出来。
是师父...我胸口发闷，他来过...还留下了标记...
白玲珑检查着血迹：不超过三天...他...
话音未落，山谷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黄泉之门方向的天空完全变成了暗紫色。
没时间了！柳如烟冲向祭坛，幽冥已经开始最后的仪式！
我们跟上去，发现祭坛中央的柱子——天地根——内部的光流正在加速旋转。柳如烟将手贴在柱面上，顿时有无数光点从柱子中涌出，环绕着她飞舞。
需要...阴阳玉...她转向我，和两把剑...
我刚要上前，地面再次剧烈震动！这次更近，仿佛就在山谷入口处。白玲珑脸色大变：有人追来了！
果然，谷口处出现了红袍身影——幽冥教主！但他现在的状态很奇怪：走路歪歪斜斜，时不时抱住头发出嘶吼。更诡异的是，他胸口的金牙已经脱落，露出个黑洞洞的缺口。
张...清源...他嘶吼着，声音时而是幽冥的沙哑，时而又像师父，快...走...
师父？我试探着喊。
红袍人突然跪地，痛苦地抓挠自己的脸。在某个瞬间，他的面容清晰显现——竟与玄机子有七八分相似！
那是...玄机子的兄弟？白玲珑惊呼。
柳如烟却摇头：不...那是...幽冥的真实样貌...
红袍人突然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猛地扑向我们！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光从柳如烟的阳玉中射出，化作玄机子的虚影挡在前方！
『师兄...』玄机子的声音充满悲悯，『该醒了...』
红袍人如遭雷击，呆立原地。趁这空隙，柳如烟拽着我跳上祭坛：快！把玉和剑放上去！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阴玉，与她的阳玉一起嵌入柱子基部的凹槽。两把剑则交叉放在指定位置。顿时，整个祭坛亮起刺目光芒！
天地根内部的光流疯狂旋转，最后形成一条银龙和一条黑龙互相追逐的景象。柳如烟抓住我的手：契约需要...血脉交融...
她划破自己的手掌，我也照做。当两人的血滴在天地根上时，柱子竟然变得透明起来！内部显现出一个微型宇宙：星辰流转，阴阳二气循环往复...
魂魄相渡...柳如烟轻声说，额头抵住我的，你愿意吗？
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吻了上去。
刹那间，世界消失了。我感到自己的魂魄被拉入某种玄妙状态——仿佛同时存在于千万个时空。最震撼的是，我看到了一条完整的银龙和一条黑龙在虚空中共舞，它们的鳞片折射出无数世界的倒影...
『这才是真正的阴阳玉...』师父的声音突然在虚空中响起，『不是器物，而是状态...』
幻象褪去时，我发现自己和柳如烟飘浮在祭坛上方，周身环绕着金银双色光流。更神奇的是，她的头发现在完全变成了金银交织的颜色，而我的左臂重新浮现出龙纹——但这次是银黑色的！
白玲珑在下方又哭又笑：成功了！你们看！
昆仑墟方向，黄泉之门正在崩塌！灰雾如退潮般缩回门内，而门本身则开始分崩离析。红袍人——现在能清楚看到是玄机子的脸——跪在地上，身体渐渐化为光点。
『小七...银儿...』师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只是开始...幽冥永生不灭...千年后...还会...』
声音消失了。天地根的光芒也逐渐收敛，将我们轻轻放回地面。柳如烟——现在或许该叫她的真名金银儿——睁开眼，那双异色瞳孔中流转着星辰般的光彩。
师父...彻底消失了。她轻声说。
我握紧她的手，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在血脉中流淌：但他留下了打败幽冥的方法。
白玲珑跑上祭坛，惊奇地看着我们：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和金银儿相视一笑。这个问题，或许需要另一个千年才能回答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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