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睁眼之时，仍是天黑，极远处的东北方向，有雷霆乍惊、风起云涌的景象。
我一眼断定那处便是陆山宗所说老师被围剿之地，来不及多做思考，感受了一下四肢都还齐全，随手摸了摸脖子，上面的伤口已经结痂。
还行，还能动，还能去北方。
我起身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段树枝刺破手掌，以血作墨，于双腿之上各画了一段翻山符，有了此符，脚力翻番不止。
我甩甩手，向北行去。
紫禁城围杀一战次日，汤孝梨堪堪苏醒过来。
睁眼便看到了那位与他联手数十年、仅以头脑便搅弄得江湖翻云覆雨的白发老人。
汤孝梨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玉龙，其浑身上下并无明显伤口，不由开口沙哑问道：“这是过去多久了。”
玉龙笑笑，“十五。”
刚张口便被打断。
汤孝梨躺在病床上，感受着体内微薄的气机与紊乱的经脉，第一次显露出无奈之色，“十五天，半月时间，外面说不得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
玉龙摇摇头，“十五个小时。”
闻言，汤孝梨瞪大眼睛。
玉龙指着挂在汤孝梨眼前墙上的时钟，笑道：“差十五分钟便十六个小时了。”
汤孝梨苦笑道：“怪不得我能感受到颜回未将我经脉尽数摧毁，气机却十分紊乱，若是疗养过后仍是如此状况，我怕是被他给打怕了。”
玉龙撇撇嘴，讥讽道：“这副武夫德行便是如何也改不了！”
短暂停顿后，玉龙却又重复提起一件二人都知晓的事情，“赵狮秀已经着手去做临危授命的那件事了。”
汤孝梨点点头，“再高又如何，天下无不可解之局，终是没因为他误了大计。”
玉龙问道：“你不问问颜回从我这里要走了什么，以换取你我二人活命？”
汤孝梨摇头，“你做主我放心，你不也说了我是武夫，我只管杀人便是。”
玉龙点头，不错，颜回要走的东西在大局将定以前固然炙手可热，但大局一旦落定，便再也没有丝毫意义，给便给了。
玉龙又突然说道：“但十五个小时也足够外面乱起来了。陈宝瓶不满你轻敌导致灵调组中高层战力死绝，负气出走，往南去了。”
汤孝梨扭头问道：“她还活着？”
玉龙点点头，“有些机缘，又肯低头，便没死了，当日战场中心，只有你我她三人存活。”
汤孝梨不作多想，叹息一声，“气韵若是能把心境拔高些，何至于有昨日之事。她天赋最好，我便存心打压她，将她藏在华南，想着让她不要参与外界纷争，砥砺心境潜心修行，不想却是我这番想法害了她。”
玉龙继续说道：“这一战的结果不胫而走，影响以紫禁城为中心向外辐射出去，周边河北、山东、河南三省一夜之间涌现共计十九只在百鬼榜上多年未曾现世的妖邪，其中不乏如抱朴郎、捡丰鬼、参同金刚等被葛洪列于前五十位的存在。”
汤孝梨点点头，手中指点有数，不断测算。
“孔庙方向，有神秘人寻衅享后世香火最盛的那位，那位击破佛家、道家两道封印，悍然出手，拼着魂飞魄散击杀神秘人，泰山山神耿夫子出手相助。”
二人对视一眼，汤孝梨又叹一声，“必是命运趁机来临，若我无事，必然将其留在人间以万全之法灭杀。”
“陕西山西交界处的黄河壶口有赤膊纹黑金刚的邪僧于滔天黄河水之下打坐，自号紫金罗汉。”
“陕西以北的内蒙古东部地区，有百鬼榜排名第八的黑睛哪吒突然降生，一夜之间屠戮农家百余户，当地军方闻讯紧急封锁了那一地带，我赶到后，眼见着一庄稼汉模样的男子于西拉木伦河河畔只以双手便摘下他的头颅，江水倒灌三十余里。只查得那人名呼延重庆，其余一点不得知。”
“长江以南，龙虎山由驱神天师赵湘京领衔，倾巢下山安定秩序，山上留守的包括通幽天师赵丹霞在内的十余人，皆被一黑袍斩下头颅后陈列在龙虎山后山封魔台前，被封印于九层封魔台最深处的白骨菩萨，以力破法，破去封印入世后又击碎茅山镇山至宝金元葫芦后离去。封魔台与金元葫芦内所封妖邪皆已现世祸乱人间。”
玉龙顿了顿，又说道：“赵丹霞于地府负责监察阴阳两界的阴曹司名声甚大，自你以前，阴曹司可谓势力甚大，可自从你与地府商定阴间不得擅自干涉阳间事务后，阴曹司一脉势力便一路下滑，赵丹霞这个可任鬼差的活人，可是阴曹司想要在你死或者地府那边全面撕破脸皮以前重新崛起的一颗不可或缺的棋子，虽说赵丹霞隐隐约约有成为地府于人间的代言人的趋势死了也好，可地府那边声称当日守山的绝大多数人魂魄都已入了阴间，可唯独没有赵丹霞的，我允许了他们的鬼差进入阳间龙虎山方圆三十里范围内搜查，搜查却仍是无果，地府说咱们这边必须给他们一个说法。”
汤孝梨好像听到了这辈子最好听的笑话，讥笑道：“说法？什么说法？谁要的说法？他妈的赵丹霞守山不利，致使封魔台破封老子还没找他的罪，还找老子要说法？告诉他们是我汤孝梨派人杀的赵丹霞！他的魂魄被老子捏碎了！老子还没死！老子这两只拳头就是他妈的说法！”
汤孝梨气得连连砸床，浑身上下皆有血丝渗出。
“蜀山有僵尸王张绣登山，蜀山魏斩勘与其五名亲传弟子迎战，三死三重伤，魏斩堪被一黄符炸碎半边脸颊，蜀山七层镇妖塔被尽数解封，张绣受伤离去，蜀山上下十不存一二。”
汤孝梨怒道：“张绣他妈的没有一天消停的时候，哪里热闹就非得去哪里掺和掺和吗，这条狗，明年开春龙门开启之时，他若再敢去凑热闹，我必然斩他！”
玉龙用手指点点轮椅扶手，强调道：“重点是张绣此前从未于人前显露过道法这一手段啊，他一个僵尸却修习道法，这一举动必然引起轰动，这般压箱底的秘辛他不藏着掖着却如此大张旗鼓显露人前，所求甚大啊张绣，可他人到底在明处，那自镇妖塔七层塔顶破封而出的白莲教老教主梁少平却是如鱼入水，没入人群后便再难察觉一点踪迹。”
玉龙继续汇报道：“西南方向，泰国巫教趁机入境，当地军方与其交火，苗疆派系自发抵御，虽仍在僵持阶段，但死人也不在少数。”
“西北方向，赵懋等人已抵达昆仑山并将日夜激战不停的寇不叩关替换了下来，寇不叩关听了你的话，硬挺着门内意图极为明显的车轮战，一直拖到赵懋等人来到接手那处战场才气绝而亡。”
听着玉龙汇报完毕，汤孝梨起身，摇头叹息，“这个老顽固。四方着火，八面漏风。有没有近一点的，当下便能给解决的？”
玉龙点点头，“还真有一个。”
汤孝梨扬扬下巴，示意玉龙说出来。
看着玉龙抬手指向天花板，汤孝梨心里感觉便已不太好。
玉龙笑道：“一把手让你醒了以后给他滚过去，他要问问你到底是能干不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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