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口气,扭头便看见可能因为看见我犹豫神色而焦急的张马妻子,她与我对视片刻,扑通又跪了下去,拉着我的手道:“仙长,求求您了,您是有大神通的神仙,求求您一定救救我女儿!”
我连忙起身拉起她,“嫂子,您叫我扶摇就行,放心,我不是说了吗,我既然站在这和您和张大哥说话,我就一定会尽力去试试,但是我也跟您提前说好,据我了解这条河里确实是有龙王爷,届时若是事不可为,我也不会因为想要张大哥这条命而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我就直接跟你明说,我帮你们就是看上你张马是那张春雷的儿子,看上你的拳脚功夫了,不是因为一条人命两条人命的。
我身上背着西山中学一千条人命,即便此次见死不救,把这几条人命算在我身上,也是虱子多了不愁。
张马妻子起身,我问道:“嫂子怎么称呼?”
她听完我说话,已是哭得难以说出话,张马倒是坦然,用手掌给她妻子擦擦眼泪,柔声道:“别哭啦。”
转而摸了摸她妻子左耳上的一只不太显眼的玉石耳坠看向我,“林珥。”
张马又解释道:“珥瑶碧之华琚。”
这是我听张马说话,唯一一句不带方言口音的。
我点点头,笑道:“挺美的话让张大哥你说出来就觉得有点粗鲁。”
张马笑笑,张珥亦是短暂地破涕为笑后又低沉下去。
我看着张马说道:“张大哥,你懂我意思吧。”
张马点点头,“扶摇小哥,你放心,老爷们吐口唾沫是根钉子,你救了俺闺女,俺这条命便是你的了,你叫俺死在东边,俺绝不往西边瞅一眼。”
我点头道:“那我便下去看看。”
语毕,我绕过张马和林珥,看着浮桥下方那深不见底亦不见一丝光明的阶梯,又扭头看看周边依然纹丝不动的河面,带着长剑便走了下去。
随着迈步向下,约莫着应该已经到了河面以下三五米,两侧那由不知名屏障隔开的明渎河水一眼望去已经完全便为黑色,此时陆地上虽是上午,但由阶梯口投下来的阳光少的可怜,仿佛都被深渊般的明渎给吞噬掉了。
不想张马却是带着柴刀跟了上来,看我听到脚步回头,张马解释道:“多个人多个照应。”
我心一颤,这让我不由得想起了不久之前被陈山水在西山中学暗算,都是无边无沿的黑暗啊,不敢再让张马走在我身后,这要是冷不丁从我背后给我一柴刀,要不就是等到下面不知道多深之后前后夹击,我怕是吃不消。
我放缓脚步,张马会意,加快两步走到我身边。
我瞥了张马一眼,眼神复杂。
我不仅赌你青出于蓝胜于蓝,我还赌这个世界上有纯粹的人和事,不全是蝇营狗苟!
张马突然主动说道:“扶摇小哥还有什么不了解的,想问的吗?”
“张大哥,你是哪里人?”我问道。
张马干净利索说道:“老家是河北沧州,但是俺从记事起就在这了。”
我点头笑道,“怪不得,刚才和镇长交手的时候就感觉是八极拳的路子,张大哥,你的八极拳和镇长比?”
张马想了想,看着我,认真道:“俺爹。”
“为什么好像镇子里的人。”我想想了应该怎么说,“好像不知道你是镇长的儿子?”
张马回答道:“俺年幼的时候,差不多十五六岁,因为俺爹教俺拳法却从不叫俺出手,赌气离家出走出去闯荡了。小的时候俺每次和同龄人打架,无论是不是被欺负了才还手,回家都要被绑在练功桩上用鞭子狠抽一顿。那个时候俺不懂咋做人啊,就跑了,俺爹性情也烈,就跟镇子里说俺去河里洗澡淹死了。”
张马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转而又看着看不到尽头的阶梯,他父亲就在那里。
“俺去南方闯荡了,湖南湖北、川蜀、云贵、两广,俺都去过,洪拳、咏春、通背、形意,俺都打过,也都打赢了,最后去福建的时候,太狂给人暗算了,十来个门派出人围攻俺自己,后来让一朴刀差点给砍成两截。”
说着,张马掀掀背后的衣衫,我瞅了几眼,那道自右脖颈一直延伸到左侧腋下的疤痕极深。
“幸好有小珥,她是福建那边一个用刀的老师傅的女儿,当时要是没有她,俺就死在福建了,后来灰溜溜地回来以后俺才琢磨明白俺爹说的话,他说,练拳练刀练剑练武,先练身,即是外放,后练心,即为内敛。”
我点点头,张春雷说的确实有道理,世间修习,无非先外放后内敛,以浑实自身。
张马没具体说,但我觉得林珥那个用刀的老师傅应该就是用朴刀差点一刀给他砍死的人,我觉得这样比较戏谑,你都给人女儿拐走了,砍你一刀也不是不应该。
但是话说回来,听张马说他只凭拳脚便打遍了南方—尤其是川蜀那帮老袍哥,那群人无一不是刀里血里拼出来的—而且还囫囵个的、没落残疾的回来了,看来无论是捉对厮杀,还是多人对阵,都有极高的天赋与经验。
言语间,我和张马已经不知道下到了多深,头顶的阶梯口已经看不清楚,投下的光也只剩一个绿豆大小的光点。
我想了想,拍了拍身旁张马的胳膊,“张大哥,你这衣衫穿了多久了?”
张马一下没反应过来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回答道:“三五年了吧,俺平时下地就穿这个,扛造得很嘞。”
说着,张马冲我拽了拽了身上那件麻布衫,借着点点微光,能模糊看清有许多因缝补过而留下的针脚。
我点点头,说道:“回头让嫂子给你换个新的。”
语毕,我一手拉住张马背后的下摆,另一手用力一扯,扯下一缕布条。
看着张马目瞪口呆的神情,我咬破手指,用血在布条上画了一道古代人们因苦恼赶夜路却无火照明而研究出的小符箓,见光符。
挥挥手,见光符无风自燃,照亮了我二人身前身后约一米的空间。
这时我才发现,身旁两侧不知何时已经从隔绝河水的不知名屏障换成了黑色巨石垒砌成的墙壁,墙壁上密密麻麻地描绘着一幅幅色彩鲜艳且描述极为具体、细致的壁画。
我靠近墙壁,在见光符的照耀下,边下行边观察这些出现在约莫已经是地底的壁画,上面描绘的中心人物是一个着黑袍的人,这个黑袍反复出现在我所见到的每一幅壁画上,无一例外。
初见壁画时,黑袍于山林中盘膝而坐,左肩悬大日,右肩担明月,日月精华分别汇入其左右两侧,神色极为享受,后来大日黯淡,明月坠落,黑袍便起身离去,走出山林之时,其身后已有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模糊兽影。
黑袍又寻了一处高崖边打坐,高崖极高,流云低垂,高到、低到黑袍起身便可跃上云海,云海中有数道模糊身形显现,有一人居中端坐,左右各数人,奇怪的是有两个身形相似的身影看着尤为熟悉,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哪两人。画面一转,黑袍一人独立于山崖之上,山崖被打塌下去了,天上云海被打得破碎淋漓,月朗风轻。
再后来,黑袍于一条狭隘的山路上独行,周遭的荆棘刺将他刺成了血人,漫天的飞鸟啄着他的双眼,无数的野兽撕咬着他的身躯,最终黑袍难以负担,倒地不起。
壁画戛然而止,我回过神来,却发现眼前已经不再是方才那条黑暗的阶梯,而是一间足有数个地上白砖广场大的旷大地室,地室的天花板上镶嵌着数颗硕大的夜明珠,照耀得此地亮如白昼,我手中的见光符犹如萤火,处于此间地室中,耳边还隐约能听见汹涌轰动的水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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