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巧对模仿计,品牌焕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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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卷着靛蓝绸缎拍在我脸上,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郝琰的银簪在模具夹层里搅动,靛色细流顺着簪头坠入青石砖缝,竟烧出滋滋作响的白烟。

是靛青混了芒硝。他声音发紧,遇水三日便会褪色成泥浆色。

河对岸的爆竹声更盛了,丁家学徒举着靛蓝绸带招摇过市,喊着买三赠一的吆喝。

我攥着金箔碎片的手掌突然被温热包裹,郝琰掰开我紧握的拳头,血色顺着孔雀纹路滴落在他月白衣襟,晕开朵朵红梅。

掌柜的!伙计阿福冲进染坊时撞翻了一篓皂角,柳娘子茶馆又在嚼舌根,说咱们的布料褪色害得新娘子当街出丑!

茶碗摔碎的脆响惊起檐下宿鸟,我望着满地靛蓝狼藉,喉间泛起铁锈味。

郝琰突然拽着我往外走,他掌心滚烫的温度穿透层层衣袖:去听听市井蜚语,才能剜掉腐肉。

柳娘子茶馆飘着劣质脂粉香,魏书生摇着折扇坐在说书台,唾沫星子溅在天衣阁黑心布的条幅上。

我压着帷帽刚跨进门槛,就听见他捏着嗓子学我说话:项大小姐说褪色才是风雅——哎哟!

郝琰的玉佩不偏不倚砸中他后颈,那抹翠色在说书台弹跳两下,正落在我脚边。

满堂茶客的哄笑中,我弯腰拾玉时故意露出腕间金镶玉镯——正是上个月救济过的流民所赠信物。

魏先生。我摘下帷帽,露出额角被金箔划破的伤口,昨儿个您夫人还赊了三匹月华锦做襦裙,怎的今日就成黑心布了?

茶馆突然死寂。

柳娘子打翻的茶汤在青砖上蜿蜒成河,魏书生涨红着脸要撕条幅,却被郝琰用折扇抵住手腕:留着吧,明日御史台查账本时,正好当呈堂证供。

三更天的染坊飘着艾草香,我蘸着金粉在宣纸上勾画:既然他们模仿形制,我们便卖故事。笔尖游走处,并蒂莲缠着上古饕餮纹,每道金线里都藏着只有对着日头才能显现的暗纹。

郝琰突然伸手调转纸面,指尖擦过我手背:此处添个璇玑图如何?

用双面异色绣,正面金红反面黛青。他说话时气息拂动我鬓边碎发,染缸里新调的孔雀蓝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我们同时去够砚台时,他的小指勾住我的尾指。

窗外飘进的槐花落在砚池里,搅碎一池颤动的月光。

首批璇玑锦上市那日,郝琰站在彩楼飞桥上撒金箔。

我仰头望着他广袖翻飞如鹤,突然被他跃下时带起的风扑了满面。

他指尖还沾着朱砂,往我眉心点了个花钿:瑶瑶你看——

长街对面,丁家掌柜正焦头烂额地应付退货的客商。

我们特制的缠枝纹在阳光下泛出粼粼波光,那些粗劣模仿的靛蓝布匹顿时成了死气沉沉的潭水。

暮色四合时,郝琰在染坊角落拦住我。

他耳垂红得像是浸了茜草汁,往我掌心塞了枚刻着饕餮纹的玉扣:这是郝氏传了七代的...你若不喜

我踮脚将玉扣系在他颈间,指尖蹭过他滚动的喉结。

后院晾晒的新布被晚风掀起,百匹璇玑纹在月光下流转着秘色瓷般的光泽。

更鼓敲过二更,我摩挲着金箔碎片走进账房。

摇曳的烛火下,阿福呈上的密信泛着丁家特制的沉香味——那是魏书生与丁公子在赌坊交割银票时,蹭在账本上的痕迹。

去查查西市胡商手里的暹罗胭脂虫。我碾碎信纸扔进染缸,靛蓝墨迹在药水里翻腾成狰狞兽面,丁家既爱用芒硝,我们便送他场火烧连营的戏码。晨雾未散时,西市胡商的驼铃已叮当入耳。

我捻起琉璃罐中猩红如血的胭脂虫,指甲盖大小的甲壳在掌心裂开刺鼻酸味。

郝琰用银匙挑了些许粉末溶进酒酿,盏中清液霎时翻涌起诡异的靛紫色。

丁家染坊这两日进了三十石芒硝。阿福蹲在染缸沿上磨剪刀,刀锋刮下的铁屑簌簌落进药汤,说是要制新式爆竹。

我望着铜镜中眉心血色花钿,突然将金箔碎片拍在妆奁上:把魏夫人请来试新裁的留仙裙——记得让她从丁家布庄门前过。

立夏祭那日,朱雀大街飘满彩绸。

我特意选了魏书生说书的时辰,让十二个绣娘捧着璇玑锦绕城三周。

当鎏金马车载着暹罗使臣经过茶楼时,郝琰突然掀开装绸缎的红木箱——藏在夹层里的芒硝粉扑簌簌落了魏书生满头。

丁公子好手段。我笑着展开染着沉香的密信,赌坊押票上的朱砂印被阳光照得刺目,用暹罗虫粉混着芒硝染布,既能让布料三日褪色,又能借虫毒让人起红疹。

人群突然骚动,魏夫人提着留仙裙跌跌撞撞挤进来,她脖颈泛起的红痕正与密信所述症状吻合。

丁公子攥着折扇要溜,却被郝琰用缠枝纹锦带绊了个趔趄,腰间玉佩摔出来,正是那日柳娘子茶馆遗失的式样。

暮色染红染坊屋檐时,我正往璇玑锦上洒金粉。

郝琰突然按住我手腕,他指尖沾着新调的靛蓝染料,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西市胡商说丁家订了百斤硫磺。他蘸着染料在青砖上画符,图案竟与璇玑图暗纹惊人相似,今早送货的脚夫鞋底沾着硝石粉。

晚风掠过晾晒的布匹,带来若有似无的苦杏仁味。

我猛地扯下段月白绸布,对着灯笼细看——经纬线间不知何时掺进了灰白丝絮,触之如芒刺在背。

更鼓声里,阿福举着烧焦的布料冲进来:掌柜的!

库房西南角的绸缎......

火把照亮库房梁柱时,我盯着焦黑木料上蜿蜒的银白色痕迹。

郝琰用银簪挑起些许粉末,月光下竟流转着七彩光晕:这不是寻常火油。

染缸突然咕咚冒了个泡,白日剩下的暹罗虫粉在药汤里凝结成珠。

我伸手要碰,却被郝琰攥住指尖。

他掌心冷汗浸湿我腕间玉镯,身后晾晒的新布无风自动,百匹璇玑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恍若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打更声飘过三重院墙,暗处传来瓦片轻响。

我们同时仰头望去,只见残月如钩,勾住半片飘向丁家染坊的靛蓝色云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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