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终战奏凯归,辉煌铸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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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雨将西市青石板路冲刷得发亮,我数着檐角最后一串水珠坠在绣鞋尖,郝琰正蹲身替我系紧蹀躞带。

他系结的力道比往日重三分,银线暗纹硌得腰间生疼:丁家马车轮毂沾着苍耳粉,方才我摸过范画师给的绳结,是浸过艾草汁的。

我望向街角那辆朱漆马车,车帘新换的蜀锦被雨水泡得发胀,像块淤血凝在丁公子阴鸷的眉骨间。

昨夜蛊蝶破衣时撕裂的样衣碎片还藏在袖袋里,此刻正被体温熨得发烫。

诸位请看这云锦纹路!丁家掌柜突然拔高的嗓音刺破喧闹,他高举的匹缎在晨光里泛起诡谲的靛蓝,项家染坊竟用毒草汁液——话音未落,那匹缎突然自他指缝渗出猩红汁液,惊得围观人群倒吸冷气。

我抚过袖中冰玉指环的断口,昨日库房青烟里残留的锡粉气味突然在鼻腔复苏。

郝琰的银铃簪适时撞响,十二匹滇马驮着檀木箱从暗巷转出,每口箱笼都坠着范画师亲绘的凤穿牡丹封签。

烦请各位细看丁家掌柜的指甲。我扬手击掌,秦工匠捧着铜盆踉跄冲出,盆中艾草水泼在青石板上,竟与丁家缎匹滴落的汁液融成紫烟,苍耳粉遇艾则显,这戏法丁公子在三月前的漕运案就用过。

人群哗然中,我瞥见丁公子攥碎了腰间玉佩。

他身侧的魏书生刚要开口,柳娘子突然掀开茶馆珠帘:那日魏先生在我这吃茶,可是亲口说要让项家娘子在七夕前身败名裂!她甩出的账册正砸中魏书生额角,墨迹未干的赝品契约散落如蝶。

郝琰的指尖突然在我掌心画圈,这是昨夜我们在染坊二楼约定的暗号。

我转身时,三百柄火凤油纸伞恰在此时同时撑开,伞骨里暗藏的萤石被晨光点燃,将丁公子惨白的脸映成鬼魅。

诸位可愿亲手为火凤点睛?郝琰跃上柏木台,绛红袍角扫过楚掌柜新送来的檀香炉。

他袖中滑出的金粉袋被风扯开,纷纷扬扬落进人群伸出的手掌。

我望着那些沾着茧子与墨香的指尖轻触伞面,火凤翎羽竟渐次染上虹光——原是秦工匠连夜研制的彩墨遇体温便会显色。

丁公子突然暴起掀翻茶案,目连戏的唢呐声却恰在此时破空而来。

戏班踩着高跷从长街尽头逼近,每张鬼面额间都烙着丁家商号的徽记。

领头的范画师戴着青面獠牙面具,挥毫泼墨间,丁家这些年克扣工匠、以次充好的罪状竟随水袖翻飞显现在素绢上。

三百滇马运来的可不是绸缎。我抬高声音,看着糖画老翁的铜勺敲响第七声,烦请楚掌柜开箱——檀木箱里滚落的不是云锦,而是塞着艾草的布偶,每个心口都钉着丁家暗桩的名帖。

郝琰适时点燃艾草,青烟凝成公道二字悬在半空,经久不散。

人群的唾骂声里,丁公子踉跄后退时撞翻了沉香木箱。

箱中渗出的猩红染脏他雪白袜履,我嗅到熟悉的血腥气——与那夜库房燃烧的锡片味道如出一辙。

范画师的面具突然裂开半幅,露出他淤青的嘴角,昨夜他拼死护住的半截红头绳此刻正系在我腕间,随抬手动作扫过郝琰未干的雨符。

承蒙诸位见证。我将裂帛般的样衣碎片抛向空中,荧光蛊蝶忽然从郝琰袖中倾巢而出,衔着碎片拼成完整火凤,三日后朱雀大街,愿与长安巧匠共织新锦——

郝琰的银铃簪突然发出清越颤音,盖过了丁家马车仓皇逃离的轱辘声。

我望着他蘸取艾草汁在柏木台边缘勾画,那些曾被他写在掌心的筹谋,此刻正在晨曦里生长成蜿蜒的藤蔓,缠住每一双愿意伸向光明的工匠的手。

郝琰的银铃簪还在檐角震颤,我腕间红绳已被他指尖的温度焐得发烫。

人群的喧哗化作春潮漫过朱雀大街,我看见范画师摘下半幅鬼面,淤青的唇角扬起久违的弧度。

诸位可知这火凤翎羽的玄机?我展开袖中半幅素绢,秦工匠慌忙捧来青瓷盏。

盏中彩墨遇风即凝,在晨光里绽出七重霞色,此乃秦师傅改良的百草霜,遇金则赤,遇银则青——指尖蘸取墨汁轻弹,落在那位糖画老翁的铜勺上,竟化作振翅欲飞的青鸾。

人群爆发的惊叹声里,范画师突然甩开水袖。

他惯执画笔的指节缠着纱布,却在空中勾出流畅的弧线:若以织机为弦,云锦为谱,诸位可愿共谱《长安十二锦》?素绢铺展的刹那,三百滇马背上的檀木箱应声而开,露出半卷鎏金织锦图——那是我与秦工匠熬了七个通宵,用萤石粉掺着柘浆染就的《万匠谱》。

郝琰的银铃忽然贴着我耳畔轻响:该浇那坛青梅酒了。他袖中滑出的青铜酒爵还带着昨夜密谋时的余温,我接过时触到他掌心未愈的灼伤——是前日熔炼彩墨时被火星溅到的。

酒液泼洒在《万匠谱》上的瞬间,墨色骤然流转成朱雀纹。

柳娘子突然挤开人群,将茶馆的紫砂壶重重磕在柏木台上:项家娘子若不嫌弃,奴家愿以十八家茶楼作画屏!她鬓间金步摇晃得厉害,露出耳后那道陈年烫疤——那是丁家三年前逼她贩卖劣茶时留下的。

丁公子的玉佩碎片还嵌在青石板缝里,此刻突然被一双皂靴碾成齑粉。

魏书生提着滴墨的狼毫挤到台前,衣襟上还沾着柳娘子账册甩出的朱砂印:在下愿为《万匠谱》誊写千份,分送各州府书院!他袖口露出的腕骨有道新鲜鞭痕,怕是昨夜盗取丁家账册时落的。

郝琰忽然攥紧我的手腕,他指尖的金粉顺着脉搏渗进袖里。

我望着那些从四面八方伸来的手——糖画老翁的铜勺、绣娘的顶针、书生的竹纸——纷纷落在鎏金织锦图上,竟自发拼出半阙《捣练子》。

三日后开织的《长安十二锦》,每匹都将烙上匠人徽印。我解开腰间蹀躞带,取出七枚冰玉指环,烦请范先生、秦师傅......话音未落,楚掌柜突然踉跄着扑上台来,他怀里紧抱的鎏金香炉还冒着青烟:项姑娘若信得过,老朽愿捐出西市三间铺面作织坊!

欢呼声震落檐角残雨时,郝琰忽然将我拽向染坊飞檐的阴影里。

他绛红衣襟沾着的艾草灰落在我的眉心,像某种古老的契约印记。

我听见他喉间滚动着未说出口的誓言,却被突如其来的鼓乐声淹没——是柳娘子领着茶娘们击盏而歌,她们腕间的银钏与郝琰的铃簪共振出奇妙的韵律。

你看。郝琰突然摊开掌心,昨夜我们用锡粉写的暗语正在日照下泛出幽蓝,丁家马车轮印里的苍耳粉,往城北义庄去了。他说话时,腕间红绳与我的纠缠成结,在穿过飞檐的日光里投下细密的网。

我贴着柏木台后退半步,后腰撞上那口装着艾草布偶的檀木箱。

郝琰的银铃簪突然发出裂帛之音,惊起那群正在衔接火凤尾羽的蛊蝶。

它们在升腾的艾烟里忽明忽暗,竟将我俩的影子投在《万匠谱》的空白处,恍若另一幅亟待填补的图腾。

远处传来柳娘子清亮的嗓音:项姑娘,这第一杯庆功茶该敬......她的话尾被南风揉碎,混着秦工匠调试彩墨的捣杵声、范画师修补面具的刮擦声,还有郝琰袖袋里锡箔纸窸窣的响动——那里还藏着我们未启封的第二局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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