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银针擦着鎏金盒的边缘溅出火星,我闻到了海藻灰混合着硫磺的焦味。
那人腰间的星盘突然倒转,二十八宿的螺钿纹路在月光下折射出诡异的银色光芒。
郝琰的手掌覆在我紧握着雕版的手背上,汗珠沁入木纹里,竟与当年父亲掌舵时染在罗盘上的盐渍一模一样。
“松浦先生居然还记得二十年前的草木染配方。”我盯着他锦靴上沾着的靛蓝灰烬,那是方才蝶群燃烧后残留的染料,“不如我们谈谈现在的生意?”
琉璃灯阵的光晕忽然暗了三成,范画师缀着银粉的衣袖从水榭的雕花窗户闪过。
我用余光瞥见秦工匠正在用刻刀修改廊柱上的浮雕——那是他独创的暗码,将机关的尺寸藏在祥云纹里。
神秘人抚摸着星盘上的井宿,突然从袖中抖出一卷丝帛:“项姑娘若能在月晦前让‘青崖染’成为松月阁指定的贡品,我便将令尊沉船当夜的星图奉上。”
郝琰突然轻笑出声,鎏金盒里躺着的半片雕版突然投射出北斗七星的光晕。
靛蓝色的星网中浮现出三艘东瀛商船的轮廓,桅杆上赫然是丁家特有的金菊纹。
“松浦先生要的恐怕不是草木染,”他的指尖拂过雕版的缺口,“而是能破译翡翠算珠密文的项家血脉吧?”
水榭外传来柳娘子叫卖新茶的声音,混杂着丁公子故意抬高的讥讽声。
我摸到腰间荷包里范画师昨日新制作的烫金笺——那是用父亲留下的古法砑花纸改良的,浸水后能显露出暗纹。
“成交。”我扯断荷包上的珊瑚珠串,七颗红珠滚进琉璃灯阵,“但我要加三成利润,用松月阁在琉球的十二处码头做担保。”
当夜寅时,染坊的天井里堆满了松浦送来的苏木与茜草。
秦工匠蹲在碾槽前改良捣衣杵,将机关术融入染料的研磨中。
我蘸着青金石粉在宣纸上勾画现代视觉识别系统,突然被郝琰抽走了笔杆。
“琉球贵族最爱在衣襟上绣家纹。”他把我画到一半的标志转了个方向,“若把项家的秘纹拆解成缠枝纹,再配上范画师的浮世绘技法……”
话还没说完,范画师已经踹开院门冲了进来。
他发间别着七支画笔,斗篷上沾满了露水:“我在丁家库房蹲守了三天,他们新进的螺钿漆盒暗藏阴阳师的符咒!”
晨光破晓时,我们围坐在染缸旁啃着胡麻饼。
郝琰用银刀将饼切成品牌架构图:“松月阁要的是故事带来的溢价。令尊当年用翡翠算珠与琉球交换染料的故事,可比单纯卖布料值钱。”
我捏着半块饼愣住了。
父亲船舱里那套翡翠算珠,原本是为我周岁礼打造的玩具。
记忆里他总说:“算珠滚过北斗七星,瑶儿就能找到回家的航路。”
“哭什么?”郝琰突然用鎏金盒接住我落下的泪珠。
泪滴渗进雕版的缝隙,竟渐渐显出一串经纬度。
范画师猛地扑到桌前:“这是……沉船的坐标!”
七日后,柳娘子的茶馆里飘出改良版的和歌:“青崖染就千重浪,星图暗渡万里船。”秦工匠带着学徒连夜赶制的螺钿漆盒里,藏着能投影星图的镂空雕版。
当我们把样品呈给松浦时,他正在调试星盘的手突然颤抖起来。
“项姑娘可知二十年前……”
话还没说完,郝琰突然掀开漆盒的暗格。
北斗七星的光芒穿透琉璃瓦,在松浦的襕衫上映出丁家与东瀛往来的密账。
我抚摸着新制作的翡翠算珠耳坠轻笑:“先生现在该担心的,是明日贡品遴选时,您腰间的星盘能否对准破军星的位置。”
当晚,染坊后院的晾布架突然坍塌。
我蹲在废墟里翻找被压坏的织锦,却摸到了郝琰悄悄埋下的鎏金盒。
盒盖内侧用茜草染着一行小字:“北斗第七星,又叫瑶光。”鎏金盒盖上的茜草字迹在指尖洇开暗香,我捏着盒檐的指节微微发颤。
郝琰的呼吸混着苏木染料的苦涩,从身后漫上耳尖:“北斗第七星离破军位还差三寸,你猜丁家账簿翻到第几页会显出东瀛符咒?”
染缸里浮着的翡翠算珠突然撞出清脆响声,范画师沾满银粉的指甲戳进我掌心:“别信他!这盒子埋的位置正对丁家祠堂的飞檐,分明是……”
“是引我们去看丁公子此刻暴跳如雷的模样。”郝琰突然截断话头,拎起我腰间新绣的青崖染绦带系在晾布架上。
月光穿过七层薄纱,将项家秘纹投在满地狼藉的织锦上,竟拼凑出松月阁十二码头的舆图。
我俯身拾起半截压碎的螺钿漆盒,暗格里藏的星图碎片正巧映在郝琰袖口。
那些断续的经纬线突然让我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半块玉佩——缺口处也这般参差,像是被深海巨浪咬碎的月光。
“明日贡品遴选,我要你扮作琉球使团的书童。”我用染着青金石粉的指尖划过他突起的腕骨,“丁公子既能在柳娘子茶里下迷魂散,难保不会在遴选现场……”
话未说完,前院突然传来秦工匠改良的捣衣杵声。
三短两长,正是我们约定的暗号。
郝琰反手扣住我沾满颜料的手腕,鎏金盒里未干的茜草汁顺着石阶淌成血线,蜿蜒着爬向月洞门外那抹深紫衣角。
“项姑娘当真要拿十二码头换二十年前的旧事?”松浦的声音裹着海风特有的咸腥,他腰间星盘倒映着染坊檐角悬挂的琉璃灯,二十八宿的光斑在我新制的缠枝纹帷幔上碎成齑粉。
郝琰突然抓起我画满VI系统的宣纸盖住星图,靛蓝墨迹遇水晕开,竟将松浦襕衫上的金菊纹染成项家秘纹。
“先生不如先担心明日破军星移位时,贵阁的阴阳师能否镇住琉球使船上的怨气。”
当第一缕晨光刺穿染缸上浮的薄雾时,柳娘子带着改良和歌的曲谱踹开了库房门。
她鬓间别着的新茶茉莉沾满露水,哼唱的调子却比往常高了三个音阶:“丁家后厨今晨砸了七口陶缸,说是从东瀛运来的螺钿漆器全数褪了色。”
我摩挲着翡翠算珠耳坠走向前厅,郝琰正将鎏金盒暗格里的星图碎片拼在贡品锦盒底部。
那些支离的银线在琉璃灯下重组,竟显现出二十年前父亲商船遭遇飓风时的星象。
范画师突然将画笔摔进染缸:“他们竟敢用阴阳术篡改星轨!”
贡品遴选的铜锣声穿透市集喧嚣时,我正将最后一道缠枝纹印在松月阁的锦缎上。
郝琰扮作的书童捧着漆盒,发间别着秦工匠特制的鎏金北斗簪。
当琉球使臣揭开盒盖的刹那,二十八宿的光影突然在议事厅梁柱间流转,将丁公子袖中暗藏的符咒照得无所遁形。
“项姑娘这手以星破星的招数,倒是比令尊当年更狠绝。”松浦在签订契约时,故意用星盘压住我的手背。
鎏金盒里未干的经纬线突然渗进羊皮纸,在十二码头的地契上烙出项家秘纹。
捷报传回染坊那日,柳娘子茶馆飘出的和歌里开始混入三味线的弦音。
我蹲在晾布架下整理订单,忽觉耳坠上的翡翠算珠比往常灼热。
郝琰握着改良的捣衣杵走来,杵头新嵌的螺钿片正闪着与星图同源的幽光。
“丁家昨夜走了三艘货船。”他将杵尖指向东南,“范画师说那些桅杆上挂的不是金菊纹,倒像是……”
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淹没了后半句话。
秦工匠带着学徒们将新制的琉璃灯挂满染坊,暖黄光晕里,我看见郝琰藏在袖中的鎏金盒露出一角。
盒盖上用茜草新描的缠枝纹,分明是北斗第七星的变形。
庆功宴的酒坛将倾时,前院突然传来陌生的马蹄声。
我扶着青崖染的帷幔起身,瞥见月洞门外闪过半幅从未见过的商旗。
那旗角绣着的暗纹,竟与那日星图碎片上的裂痕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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