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算珠烫得耳垂发麻时,我正蹲在染缸边算今年春绸的走量。
郝琰将改良后的捣衣杵往青石板上重重一杵,螺钿片在月光下划出北斗杓柄的弧度:东南码头三艘货船沉了两艘,剩下那艘桅杆上挂的商旗——
爆竹声炸碎了他的尾音。
我望着满地红纸屑,忽然觉得掌心的算珠纹路硌得生疼。
秦工匠挂的琉璃灯在檐角晃荡,暖黄光影里,郝琰袖中鎏金盒上那抹茜草染的北斗第七星,正与桅杆商旗的暗纹在记忆里重叠。
那旗角绣的裂痕纹样,我捏住被夜露浸湿的订单,和星图碎片上的一模一样。
郝琰将捣衣杵横在膝头,螺钿幽光映亮他眉间新添的川字纹:叶家商队昨日在漕运码头支了茶摊,说是请船工歇脚,实则把咱们的货单摸了个底透。他指尖蘸着茶汤在石板上勾画,漕运线路逐渐凝成蛛网般的星宿图。
染坊后院的晾布架在夜风里猎猎作响,我借着琉璃灯细看叶家送来的契约书。
那些看似慷慨的让利条款里,藏着用古琴谱记数法加密的陷阱——每处音律符号对应的银钱数额,恰与北斗七星在黄道十二宫的位移相合。
齐老今晨退了咱们三成的蚕丝订单。郝琰突然将捣衣杵往青砖缝隙里一插,杵头螺钿竟与地砖暗纹严丝合缝,说是要试试新兴的期货买卖。
我心头一跳。
耳坠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翡翠算珠表面浮现出细密的星象刻度,那些原本属于项家秘纹的轨迹,此刻正与期货契约里的暗码产生共鸣。
七日后,当我在染坊阁楼铺开十二码头的货运图时,终于明白叶家布的是什么局。
他们用三味线曲谱做价目表,拿星宿位移当交货周期,竟将现代供应链管理与古代星象学糅合成全新的商战阵法。
翡翠算珠昼夜不停地发烫,将项家百年积累的星盘推演术化作数据流,在我脑海里碰撞出蓝海战略的火花。
瑶姑娘!郝琰撞开阁楼木门时,怀里抱着的鎏金盒正渗出茜草汁液。
他衣袖沾满靛蓝染料,指缝里还夹着半片星图碎片:叶家谋士在漕帮散播谣言,说咱们的青崖染褪色——可你瞧这新制的螺钿杵头!
他猛地将捣衣杵插入装满茜草汁的陶瓮,杵身镌刻的二十八宿骤然亮起。
汁液顺着星轨蔓延,竟在瓮底凝成完整的黄道十二宫图。
我耳畔的翡翠算珠突然发出清越鸣响,那些困扰多日的期货条款、星象密码、音律暗号,此刻全在宫商角徵羽的震颤中豁然贯通。
原来如此!我抓起染坏的绸布按在星图上,茜草汁顺着破损的经纬线沁出北斗轮廓,他们所谓的新兴模式,不过是把项家失传的星盘推演术,混着胡商传来的套汇伎俩重新包装。
郝琰突然握住我颤抖的手腕,他掌心温度透过茜草汁渗进血脉:丁家货船沉得蹊跷,我让范画师混进船队做了手脚。他指尖划过我耳垂上发光的翡翠算珠,今夜子时,第七星当值,要不要去会会那面陌生的商旗?
染坊外传来更夫梆子声,我望着琉璃灯下流转的星图,忽然听见前院马匹嘶鸣。
那声音裹着塞外风沙的腥气,与月洞门外飘来的商旗裂帛声重叠,震得鎏金盒里的茜草汁泛起涟漪。
郝琰袖中滑出半截螺钿星尺,尺身上新刻的裂纹竟与商旗暗纹严丝合缝。
郝琰的指尖还残留着靛蓝染料的凉意,指节擦过我手背时像星子划过夜幕。
我慌忙将漕运图往青砖地上铺展,羊皮卷轴却被他袖中滑出的螺钿星尺压住一角。
他佯装整理星图碎片,温热的掌心堪堪覆上我握着朱砂笔的指尖。
第七星位移三寸便是天枢位。他俯身时马尾扫过我的耳垂,混着茜草清苦的气息,瑶姑娘算的这批春绸,交货周期与玉衡星转宫的日子...
染坊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铜铃声,惊得我手肘撞翻盛满星砂的琉璃盏。
七彩砂粒在月光里泼洒成银河,郝琰伸手来接,腕间银链却缠住了我发间的翡翠步摇。
我们踉跄着跌坐在晾晒的绸缎堆里,茜色罗纱裹着星砂簌簌滑落,在他肩头堆出晚霞般的褶皱。
少东家!范画师踹开染坊木门时,正撞见郝琰单手撑在我耳畔,他袖口鎏金盒里渗出的茜草汁在绸缎上洇出并蒂莲纹。
老画师的白须抖了抖,装着密信的竹筒骨碌碌滚到染缸边:齐家派人退了余下的蚕丝定金,说是......说是要转投叶家新设的期货票号。
我攥着密信起身,信纸上的松烟墨印着齐老私章。
那些力透纸背的背信弃义见利忘旧字迹,混着郝琰身上若有似无的沉水香,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染缸里新制的青崖染料正在发酵,咕嘟冒出的气泡倒映着琉璃灯,像无数只窥探的眼睛。
备马。我将翡翠算珠按在契约书上,珠面星纹突然迸出幽蓝火光,齐老最重信誉,定是叶家拿期货票号的抵押物做了文章。
郝琰却按住我收拾星图的手,鎏金盒盖开合时溢出几缕茜草染的雾气:从染坊到齐府要过三个漕帮堂口,方才范叔说丁家货船沉没处浮起带商旗的碎木——他指尖划过我腕间被铜铃勒出的红痕,叶家既敢在漕运作局,这趟怕是要唱空城计。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染坊纸窗,我望着琉璃灯下流转的星图,忽然听见耳坠发出蜂鸣。
翡翠算珠表面浮现出细密的星象刻度,那些原本属于项家秘纹的轨迹,此刻正与叶家契约里的暗码产生共鸣。
郝琰袖中滑出半截螺钿星尺,尺身上新刻的裂纹竟与商旗暗纹严丝合缝。
马车驶过青石板路时,我正借着鎏金盒的微光核对账目。
郝琰突然将捣衣杵横在膝头,杵头螺钿映着街边灯笼,在车帘上投出二十八宿的光斑。齐老上月收的蚕丝里混了三成蓼蓝叶,他指尖在虚拟星图上划出弧线,说是要试染新色,实则......
车辕猛地颠簸,我怀中的星图碎片撒了满车。
郝琰伸手来扶,鎏金盒盖掀翻时,茜草汁泼溅在他月白襕衫上,绽开大片晚霞般的痕迹。
我慌忙用帕子去擦,却被他擒住手腕。
车帘外飘来的梆子声突然变了调,混着某种塞外风铃的颤音。
别动。郝琰的气息拂过我耳畔发烫的翡翠算珠,后巷那辆灰篷马车,从染坊出来就跟了三个街口。
我透过车帘缝隙望去,月光给青石板路镀了层银霜。
灰篷马车檐角悬着的铜铃正在无风自动,铃舌刻着的星纹竟与叶家商旗如出一辙。
郝琰突然解下银链缠住我的手腕,链坠是半枚螺钿星晷:记得东市布庄的暗门吗?
更夫沙哑的报时声里,我攥紧染着星砂的契约书。
灰篷马车突然加速逼近,车辕包铁在石板上擦出火星。
郝琰猛地掀开车帘,捣衣杵上的螺钿片反射着月光,在街边灯笼上投出北斗倒悬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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