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的清晨带着潮味,简伊莎攥着从搬家纸箱里翻出的旧相册,指尖在照片边缘磨出毛边。
昨晚艾德瑞说老街区今早拆迁,可她在他睡熟后摸黑查了市政公告——拆迁队确实今晨七点进场,但阿婆的老房子属于“历史建筑保留区”,根本不在拆除名单里。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洛丽塔裙的蓬蓬袖,穿过还沾着雨痕的街道时,运动鞋底黏住了被雨水泡软的梧桐絮。
老街区的青石板路在晨光里泛着湿冷的光,推土机的轰鸣声穿透晨雾,几个戴安全帽的工人正往墙上喷红漆“拆”字,却在靠近阿婆家时默契地绕开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阿婆!”简伊莎踮脚推开半掩的院门,槐树枝叶扫过她发顶,门柱上那道淡粉色疤痕正好蹭到她膝盖——和她小时候摔在台阶上留下的疤位置分毫不差。
里屋传来咳嗽声,阿婆扶着门框出来,银白的头发用蓝布带松松扎着,手里还攥着块擦桌子的旧毛巾。
她浑浊的眼睛在看见简伊莎时突然亮了亮,又迅速暗下去:“小姑娘,不是说今早搬家么?”
简伊莎把相册翻到那张泛黄的合影页,照片里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趴在石凳上画画,身后蹲着个穿旧校服的男孩,正歪头看她笔下的彩虹。
“阿婆,您看这个男孩……”
阿婆的手指刚触到照片就抖了一下,毛巾“啪嗒”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背佝偻成张弓:“小瑞子啊……你小时候唯一肯跟你玩的孩子。”老人的声音突然哑了,像风刮过漏风的窗,“那孩子命苦,爹妈走得早,总蹲在你外婆的杂货铺门口看你画小鸭子。后来有回……”
“后来怎样?”简伊莎的呼吸突然急促,右眼尾传来熟悉的灼痛——每次异瞳要触发前,那里都会像被细针扎着跳。
阿婆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枯瘦的手抚过照片里男孩的脸:“有天你追蝴蝶跑到后巷,被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拖上黑车。小瑞子从墙头上翻下来,拿砖头砸那人后脑勺……”
右眼“嗡”地炸开白光。
简伊莎踉跄着扶住门框,视野里叠着双重影:现实中阿婆的嘴还在动,另一个画面里,五岁的自己被拽着胳膊往黑车里塞,碎花裙被车门蹭得皱巴巴;穿蓝白校服的少年从旁边的废纸箱后冲出来,脸上还沾着泥,挥起的拳头带着风声砸在绑匪耳侧。
“伊莎!”阿婆扶住她摇晃的身子,摸到她鼻尖的湿意,“这是流鼻血了?快坐,我去拿凉水敷——”
“黑车!”简伊莎抓住阿婆的手腕,鼻血滴在相册上,晕开一团淡红的雾,“车牌是……是沪A7开头,绑匪手腕有刺青,像只蝴蝶!”
阿婆的脸“唰”地白了。
她突然捂住简伊莎的嘴,眼神警惕地扫过院外——几个戴安全帽的工人不知何时凑到了院门口,正装作看红漆字,耳朵却朝这边支着。
“小祖宗,快回家!”阿婆把她往门外推,袖管里滑出个褪色的平安符,“找你艾德瑞哥哥,别再问了……”
简伊莎攥着平安符跑回家时,额角还沾着阿婆硬塞的止血棉花。
她踹开公寓门的瞬间,艾德瑞正拿着她的速写本站在客厅中央,白衬衫下摆没塞进西裤,发梢还滴着洗澡后的水。
“你去老街区了?”他的声音像结了冰的钢丝,却在看见她鼻尖的血渍时碎成一片,“程远说今早看见你往那边跑,我打了二十个电话——”
“我看见小时候被绑架的画面了!”简伊莎扯下棉花,血珠顺着下巴滴在地板上,“是你救了我对不对?那个穿蓝白校服的男孩是你!”
艾德瑞的喉结动了动,伸手要碰她的脸又缩回去。
他转身从医药箱里拿棉签,指节捏得发白:“异瞳每天最多用三次,你今天已经用了两次,再这样——”
“再这样怎样?失明?”简伊莎抓住他的手腕,摸到他脉搏跳得急,“你总说保护我,可你知不知道,我宁愿流干鼻血,也不想再当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玄关的门铃突然响了。
艾德瑞的身体瞬间绷紧,像警觉的兽。
他把简伊莎护在身后,透过猫眼确认来人后,脊背才松了些:“是程远,说给你送社区档案。”
程远提着印着“阳光社区服务中心”的塑料袋,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白牙:“伊莎小姐昨天说想找童年资料,我托街道老张翻出了旧档案。”他把档案袋递过来时,一张卡片从袋口滑出,边缘泛着不自然的荧光蓝。
简伊莎接过的瞬间,指尖触到卡片上凸起的烫金字母——E-04:目标代号“希望”,具备高感知力与预知潜能。
背面是行潦草的小字:与S-17实验体存在强关联。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暗蝶的实验编号她在艾德瑞的实验室见过,S-17是他最近在研究的基因稳定剂项目。
程远的目光像条蛇,正顺着她的手指往卡片上爬。
“谢谢程先生。”简伊莎把卡片往档案袋里塞,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动——她给助手苏黎发了条消息:“速查E-04,暗蝶编号。”
“我去泡茶。”程远转身走向厨房,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声。
简伊莎的手机在袖管里震动,是苏黎的回复:“已定位,发原图。”她装作整理档案,把卡片平摊在桌上,用拍风景的角度快速按下快门。
“伊莎小姐在拍什么?”程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简伊莎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伸过来,精准捏住卡片边缘。
艾德瑞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西装裤的褶皱都熨得笔挺,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社区档案需要居民隐私保护法,程先生。”
程远的笑容没变,眼睛却眯成了线:“是我考虑不周,这就拿走。”他伸手要接,艾德瑞却把卡片收进西装内袋:“我替伊莎保管。”
空气里有电流窜过的刺痒。
程远盯着艾德瑞的胸牌看了三秒——星耀生物制药首席研究员,工号001。
他突然笑出了声:“那我就不打扰小情侣了。”转身时,西装袖口闪过一道银光,是枚刻着蝶形纹路的袖扣。
门“咔嗒”锁上的瞬间,简伊莎瘫在沙发里:“他是暗蝶的人。”
“从你搬来第一天就是。”艾德瑞蹲在她面前,替她擦掉脸上的血渍,“我让人查过他的社保记录,三个月前才转到这个社区。”他的拇指蹭过她膝盖上的疤,“和你后巷被绑那天,相隔整十年。”
深夜的月光爬上窗帘时,简伊莎蜷在艾德瑞怀里睡着了。
他替她盖好被子,正要起身,她突然皱起眉头,手指揪住他的衣角呢喃:“糖……甜的……”
他的呼吸顿住。
梦境里,五岁的简伊莎缩在潮湿的房间角落,墙上贴满她看不懂的实验数据,“E-04”“S-17”的字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铁门“吱呀”打开,十二岁的艾德瑞抱着个铁饭盒挤进来,脸上还带着没擦干净的血。
他从饭盒里掏出颗水果糖,糖纸是她最爱的粉色:“别怕,我偷了守卫的钥匙,等下就带你爬通风管。”
“小瑞子……”简伊莎在睡梦中笑了,眼泪却顺着眼角滑进枕巾。
艾德瑞站在窗前,望着楼下路灯投下的树影。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条未读消息:“林修远明晨抵达,携带加密文件。”他低头吻了吻简伊莎的发顶,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终于想起来了……可暗蝶的网,从来不会放过知道太多的人。”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