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病房密语·旧梦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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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毒水的气味裹着晨雾渗进鼻腔时,简伊莎睫毛颤了颤。

她动了动手指,腕间突然一重——有温热的掌心覆上来,指腹精准压在她桡动脉上。

那力度像在测脉搏,却又比任何仪器都轻,像怕碰碎了什么。

醒了?

嗓音比平时哑了两个调,带着刚从睡梦中抽离的混沌。

简伊莎偏过头,就着透过窗帘的晨光,看见艾德瑞趴在床沿,西装外套皱巴巴搭在椅背上,左腕缠着的纱布渗着淡褐血渍。

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额发垂落,连向来绷得笔直的肩背都松垮着,像座突然卸去钢筋的雕塑。

她喉咙发紧,轻轻抽回手,指尖却鬼使神差抚上他眼下的青黑。

这个总在凌晨五点准时出现在跑道上的男人,此刻连睡梦里都皱着眉,仿佛下一秒就要翻身去开电脑查数据。

原来你也会累啊......她轻声说,指腹蹭过他微张的唇角。

走廊传来轮轴滚动的吱呀声。

艾德瑞几乎是瞬间惊醒,脊背绷直的动作快得像条件反射,抬头时眼底的血丝比昨晚更密。

他握住她的手放回被单下,指节还带着压久了的凉意:要喝水?

不是。简伊莎望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伸手揪住他衬衫上的纽扣——那是她上周趁他洗澡时缝上去的,当时他站在浴室门口抱着手臂皱眉,说这种卡通纽扣不符合实验室着装规范,结果第二天就穿着那件衬衫去开了董事会。你昨晚......是不是没合眼?

监测生命体征需要。艾德瑞抽走她捣乱的手,却没松开,医生说异瞳后遗症可能引发突发性休克。

门被推开的声响打断了对话。

护士小林推着治疗车进来,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两支体温计。

她先看了眼心电监护仪,又转向简伊莎:简小姐早,今天是恢复期第一天,尽量别再用异瞳了。说着举起手电筒,我检查下瞳孔反应。

简伊莎下意识后退,却被艾德瑞按住肩膀。

光束扫过右眼时,她突然觉得太阳穴一跳,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鼻腔淌下——是鼻血。

伊莎!艾德瑞抽了两张纸巾按在她鼻梁上,抬头对小林厉声道,不是说副作用是暂时性失明?

过度使用后的并发症因人而异。小林快速抽走带血的纸巾,您先别急,我去拿冰袋。她转身时,治疗车的金属托盘撞在床头柜上,发出清脆的响。

简伊莎垂眸去接艾德瑞递来的垃圾桶,却在视线扫过床单时顿住——左手不知何时握着根炭笔,床单上歪歪扭扭画着老街区的地图:转角的糖画摊、爬满紫藤的老墙、还有那口总飘着绿萍的古井。

这是......她指尖发颤。

艾德瑞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瞳孔微微收缩。

他握住她的手腕,指腹擦过她掌心的炭灰:你昨晚说梦话,一直在念槐树、秋千。

右眼突然刺痛。

简伊莎捂住眼睛,有画面在视网膜上炸开:艾德瑞倒在血泊里,白大褂被染成暗红,而他的手正伸向半空中——那里飘着半张糖画,是只振翅的蝴蝶。

咳......她呛出声,鼻血滴在地图上,晕开一团红。

艾德瑞立刻抽走炭笔,用冰袋裹住她的手:别想了,医生说...

我想起昨晚用异瞳时看到的。简伊莎打断他,冰袋的凉意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不是你执行任务的过去,是更久以前......有个穿蓝布衫的小男孩,蹲在老墙根帮我捡摔碎的玻璃弹珠。

艾德瑞的手顿住。

他盯着她沾着炭灰的指尖,喉结动了动:你怎么知道老街区?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简伊莎抓住他的手腕,我外婆说过,我五岁前住在A区,后来她生了场大病才搬去郊区。

你小时候......

现在需要休息。艾德瑞抽回手,替她掖好被角时指腹发颤,等你眼睛好了......

那你昨晚说的话算不算数?简伊莎急了,伸手去戳他胸口,你说命运不是预言决定的,是我们选的那句!

病房里静了一瞬。

艾德瑞低头看她气鼓鼓的脸,唇角终于松了些:哪句?

就是我昏迷前......简伊莎耳尖发红,你握着我的手说,等我好了要一起去老街区吃糖画。

他低笑一声,指腹蹭过她发顶:算数。

就在这时,简伊莎突然觉得双眼像被火烤着。

她下意识抓住艾德瑞的衣领,视线里的景物开始重叠——艾德瑞的脸、老墙根的紫藤、还有间白墙蓝顶的实验室。

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她,手里的注射器闪着冷光,玻璃管上贴着标签:E-05。

他在制造E-05......她脱口而出。

艾德瑞的动作瞬间凝固。

他抓住她的肩膀,瞳孔骤缩成针尖:你确定?

简伊莎喘着气点头,右眼的画面却像被风吹散的烟雾,只余下实验室窗外的一角——那是棵老槐树,虬结的枝桠上挂着半截褪色的秋千绳。

老街区......她喃喃道。

艾德瑞掏出手机快速翻找,最后停在张旧照片上:上周清扫仓库时找到的,我父母......他喉结滚动,他们出事前一周,在老槐树底下拍的。

照片里,穿蓝布衫的年轻夫妻笑着,男人怀里抱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眉眼和现在的艾德瑞有七分相似。

而在他们脚边,蹲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踮脚够男人手里的糖画。

简伊莎盯着照片,心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覆在照片里小女孩的脸上——那是她五岁时的模样,发间别着的蝴蝶结,和外婆临终前塞给她的那枚,一模一样。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吹得照片边角卷起。

艾德瑞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那里的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快得像擂鼓:明天,我陪你回老街区。

简伊莎望着他发红的眼尾,突然笑了。

她摸出枕头下的炭笔,在他手背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蝴蝶:拉钩,不许骗我。

艾德瑞低头看着手背上的墨迹,喉结动了动,将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脸颊上。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金斑,而照片里的老槐树,正随着风的方向,将影子投在病房的地砖上——那形状,和简伊莎床单上的地图,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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