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根细针,先于意识扎进简伊莎的鼻腔。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手背被胶布粘着,输液管在腕间坠着微凉的重量。
“醒了?”护士小林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软,指尖轻触她的额头,“先别睁眼,纱布得再缠两小时。”
简伊莎喉咙发紧,试着开口时声音哑得像砂纸:“我用了几次?”
“五次。”这次是艾德瑞的声音,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沙哑。
有指节轻轻叩了叩床头,“医生说再多用一次,可能要永久性损伤视神经。”
她的呼吸顿了顿。
记忆碎片开始翻涌——扑开那个攥着气球的小男孩时,右眼突然泛起的金光;赵队举着E-07金属牌时,鼻血滴在洛丽塔裙摆上的温度;最后一刻望远镜反光里,白衬衫男人嘴角的冷笑。
“所以现在在医院?”她伸手去摸眼睛,纱布裹得严实,只触到干燥的棉絮。
“地下医疗站。”艾德瑞按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纱布渗进来,“赵队的人找的,避开了所有明面上的监控。”
简伊莎被按回枕头,突然笑了一声:“那你怎么不把我带回家?”
“你现在连光线都看不到。”艾德瑞的拇指在她腕脉上轻轻摩挲,像在确认什么,“静养。”
这句话尾音未落,简伊莎就听见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接着是金属外壳的轻响,手机屏幕的冷光透过纱布,在她视网膜上投出模糊的光斑。
“看这个。”艾德瑞的呼吸扫过她耳尖,“加密文件,赵队从暗蝶实验室黑出来的。”
她感觉到他的手指划过屏幕,停在某处时,文件翻页的“唰”声格外清晰。
“E系列实验体。”艾德瑞的声音沉得像压了铅块,“E-03,简伊莎;E-04,艾德瑞。”
简伊莎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右眼在纱布下不受控制地发烫,有模糊的光影开始翻涌——燃烧的实验室,红色警报灯在头顶旋转,她和艾德瑞站在爆炸边缘,他的白大褂沾着血,却朝她笑。
“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相遇。”艾德瑞的指尖抵在屏幕上,“融合度78%,终极测试。”
“融合度?”简伊莎的指甲掐进掌心,右眼的灼痛让她额角沁出冷汗,“什么意思?”
“不知道。”艾德瑞突然握住她的手,指腹重重压在她腕间的输液贴上,“但他们在等。等我们......”
“叮——”
推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护士小林端着托盘走进来,橡胶底的护士鞋在地面发出轻响:“该换滴眼液了。”
简伊莎的左手刚碰到小林递来的药瓶,左眼突然一阵刺痛。
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白色密室,小林穿着便装站在监控前,对面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笔记本封皮印着暗蝶的蝶形徽章:“E-03的异瞳觉醒度超过预期,重点观察她是否具备完全觉醒条件。”
“伊莎?”艾德瑞的声音带着警惕。
简伊莎迅速收回手,指甲深深掐进艾德瑞掌心。
她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瞬间绷紧,却听见自己用最轻松的语气说:“小林姐手好凉啊,是刚从冰箱拿的药?”
小林的动作顿了顿。
简伊莎看不见,但能听见她托盘轻放的声音,还有指节微微蜷缩的脆响:“空调开太低了。我帮您滴右眼。”
“不用。”艾德瑞突然起身,金属椅腿刮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我来。”
简伊莎感觉到他的体温笼罩下来,手掌托住她后颈。
小林的呼吸声近了,又突然远了——艾德瑞在调换输液管。
她闻见淡淡的药水味混着他身上的雪松气息,听见他低低的“闭眼”,然后冰凉的液体滴进右眼。
“小林姐,帮我拿下床头柜的保温杯。”艾德瑞的声音平稳得像精密仪器,“伊莎说想喝温水。”
“好。”小林的脚步声走向右侧,金属托盘被放在床头柜上时,简伊莎听见玻璃药瓶碰撞的轻响。
下一秒,是布料撕裂的声音。
简伊莎感觉到艾德瑞的手臂横在她面前,有重物摔倒的闷响,接着是小林急促的喘息:“你怎么知道......”
“你摸她手时,瞳孔收缩了0.3秒。”艾德瑞的声音冷得像冰锥,“暗蝶的护士不会对实验体产生共情。”
简伊莎摸索着撕掉眼周的纱布,右眼勉强睁开一线。
模糊的视野里,艾德瑞反剪着小林的手臂,她颈侧贴着他的战术匕首,而床头柜上的输液袋正缓缓滴着淡蓝色液体——那是她上次在暗蝶实验室见过的抑制剂。
“告诉沈队长。”艾德瑞的匕首压进皮肤,“下次派个演技好点的。”
小林的喉结动了动,最终闭紧了嘴。
简伊莎的右眼突然又泛起金光。
这次她看清了:废弃剧院的穹顶,破碎的水晶灯垂着蛛网,某个角落有蓝光闪烁——和监控里那个病号服男人的眼睛一样的蓝光。
“老城区剧院。”她抓住艾德瑞的衣角,“他们下一个目标在那。”
艾德瑞低头看她,纱布歪在额角,右眼还泛着不正常的金芒,左眼角却挂着血丝。
他伸手替她理好纱布,动作轻得像碰碎瓷:“今晚不走了。”
“为什么?”
“你现在的状态,走夜路会摔进下水道。”
简伊莎笑出声,却在触到他指尖的温度时顿住。
他的手指还带着刚才制伏小林时的薄汗,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可握她的手时,却像捧着易碎的玻璃。
窗外的雷声响了。
雨珠砸在玻璃上,模糊了霓虹灯的光。
艾德瑞靠在窗边,背影像道深色的墙。
简伊莎蜷在病床上,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突然问:“你为什么会保护我?”
沉默像根细线,在两人之间绷了很久。
“因为你让我想起......”艾德瑞的声音低得像叹息,“曾经想守护的东西。”
简伊莎没再问。
她知道他说的“曾经”是什么——父母车祸后烧焦的车头,藏在抽屉最深处的旧照片,还有每个凌晨五点半准时响起的晨跑闹钟。
雨越下越大。
简伊莎的意识开始模糊,迷迷糊糊中抓住了什么——是艾德瑞的袖口。
布料的纹路贴着掌心,带着他体温的余温。
她听见自己含混的呢喃,像句没说完的话:“别走......”
艾德瑞低头看她,月光透过雨幕落在她脸上。
她的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左眼角的纱布渗着淡红,可嘴角却翘着,像做了什么甜美的梦。
他伸手想抽回袖口,却在触到她指尖的瞬间顿住。
那双手那么小,手指因为画漫画而磨出薄茧,此刻却像藤蔓般轻轻缠住他的手腕,仿佛怕他在黑暗里走丢。
天亮时,艾德瑞盯着自己被攥得皱巴巴的袖口,窗外的雨停了。
他摸出手机,老城区剧院的卫星图在屏幕上展开,穹顶的位置有块深色阴影——和简伊莎预见的画面重叠。
简伊莎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却攥得更紧了。
他低头看她,晨光透过纱布在她脸上投下淡影,突然想起昨夜她右眼看到的燃烧实验室里,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
“这次......”他轻声说,“换我抓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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