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窗沿时,简伊莎的睫毛先颤了颤。
她迷迷糊糊攥着什么,指腹蹭到布料纤维的触感,想起昨夜梦里有片温暖的影子。
睁眼就撞进艾德瑞垂落的眼睫——他坐在病床边,脊背挺得笔直,却低头盯着被她攥皱的袖口,像在研究什么精密仪器。
醒了?他声音低哑,喉结动了动,另一只手把保温杯递过来,温了三次的小米粥。
简伊莎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还扣着他手腕,像只小钳子。
她慌忙松开,耳尖发烫:我...我昨晚是不是又耍无赖了?
没有。艾德瑞指尖掠过她发顶,动作快得像被烫到,该走了。
老城区剧院的铁栅栏门挂着锈迹斑斑的锁,却在简伊莎伸手时咔嗒坠地。
门后褪色的海报被风掀起一角,儿童心理疗愈营几个字在阳光下泛着旧报纸的黄,时间标注着2013年夏。
我好像...在这里做过梦。简伊莎踮脚凑近海报,鼻尖几乎要碰到纸页,梦见过彩色蜡笔的味道,还有...有人盯着我看。
她指尖刚触到斑驳的门框,左眼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
模糊的影像蜂拥而至:昏黄的灯光下,扎着羊角辫的小简伊莎蜷在墙角,画本摊在膝头,画纸被蜡笔涂得花花绿绿;不远处站着个穿白衬衫的男孩,睫毛很长,眼睛像浸在墨里,正透过半开的门望着她。
伊莎?艾德瑞的手覆上她发凉的手背,你又用异瞳了?
简伊莎倒抽一口气,左眼角渗出血丝。
她抓着他的手腕,声音发颤:我...我看见小时候的自己,还有个男孩。她抬头看他,会不会是你?
艾德瑞瞳孔微缩。
他的指节在她手背上轻轻收紧,另一只手摸出随身携带的消毒棉,替她按在眼尾:进去再说。
剧院内部比外表更破败。
褪色的红丝绒幕布耷拉着,墙皮剥落处露出霉斑,却有股奇异的秩序感——舞台中央摆着台老式脑电波记录仪,金属外壳擦得发亮,旁边贴着泛黄的标签:E-01至E-04早期数据采集点。
艾德瑞的呼吸陡然加重。
他弯腰用指节叩了叩仪器,金属闷响在空荡的剧院里回荡:暗蝶的实验基地编号,E开头代表预知者(Eyes)。他转身时领带滑到锁骨,这里比我查到的最早记录还要早三年。
简伊莎蹲在角落的铁皮柜前,灰尘扑簌簌落在洛丽塔裙的蕾丝上。
她抽出半本残页,封皮上实验体档案几个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第一页是张证件照,十岁的自己抱着画本,右眼下有块和现在位置一样的小痣;第二页照片边缘卷了边,却是穿白衬衫的男孩,额头沾着草屑,眼神像小兽般警惕,右下角标注着E-02艾德瑞。
艾德瑞!她捏着照片的手在抖,你看这个——
话音未落,右眼突然灼痛。
简伊莎踉跄一步,被艾德瑞稳稳捞进怀里。
这次不是未来的碎片,而是鲜活的影像:十二岁的艾德瑞被按在椅子上,手腕戴着金属镣铐,隔壁桌的小简伊莎正被护士掰开眼皮,用冷光灯照着眼睛;穿白大褂的男人在黑板上写瞳孔神经阈值测试,转头时露出颈后暗蝶的蝶形刺青。
他们...他们给我们做瞳孔训练。简伊莎抓着艾德瑞的衣领,眼泪砸在他胸口,我画本上的蝴蝶,是你偷偷塞给我的蜡笔。
你说...说等我画完一百只蝴蝶,就能一起逃跑。
艾德瑞的身体猛然一震。
他想起十七岁那年在垃圾站翻到的半盒蜡笔,想起某个暴雨夜突然清晰的、画本纸页摩擦的沙沙声。
他低头吻她发顶,声音哑得像砂纸:我记得。
那天你画的蓝蝴蝶,翅膀上有星星。
咔——
金属碰撞声从剧院大门方向传来。
艾德瑞瞬间把简伊莎护在身后,侧耳听了两秒,拉着她往后台跑:暗蝶的人来了,至少八个。
通风管道的铁锈味直往鼻腔里钻。
简伊莎被艾德瑞托着往上送,突然右眼又闪过红光——三个红点在脑海里移动,分别锁定舞台左侧、后台楼梯和二楼观众席。
他们分三路包抄!她压低声音,顶楼配电箱在东侧,切断电源他们的热成像仪会失效!
艾德瑞的手掌在她腰上一托,将她塞进管道:跟紧我。
管道狭窄,两人只能匍匐前进。
简伊莎能听见艾德瑞肩章擦过铁皮的刺啦声,能感觉到他后背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过来。
当配电箱的金属门在头顶出现时,她的心跳快得要撞穿肋骨。
我数到三。艾德瑞的呼吸喷在她耳后,一——二——
简伊莎猛地推开挡板,艾德瑞同时托着她的腰将她送出去。
她跪坐在配电箱前,指甲抠开生锈的锁,摸到总闸的瞬间,右眼又闪过画面:两秒后,下方管道口会探出枪管。
趴下!她反手拽住艾德瑞的衣领,两人同时栽向地面。
子弹擦着她发梢飞过,在配电箱上打出个焦黑的洞。
艾德瑞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掌心抵着她后颈:闭眼。
总闸落下的瞬间,整座剧院陷入黑暗。
简伊莎听见此起彼伏的骂声,听见艾德瑞低笑一声,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垂:现在,该我们跑了。
他们从安全通道冲上顶楼时,夕阳正把云层染成血红色。
简伊莎扶着栏杆喘气,发梢沾着灰,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原来我们早就认识了。
艾德瑞替她理了理被扯乱的发绳,指腹擦过她眼下的泪痣: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下方传来铁门被撞开的轰鸣。
简伊莎探头望去,十多个穿黑西装的人举着枪冲进剧院,光束在空荡的大厅里乱扫,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没碰到。
艾德瑞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摸出来看了眼,屏幕蓝光映得他眉峰更冷。
简伊莎凑过去,只瞥见最后一行字:记忆回来了,接下来是真正的融合仪式。
什么意思?她刚开口,右眼突然刺痛。
这次不是影像,而是一片血色,像被红墨水浸过的玻璃。
她揉了揉眼睛,血色却越渗越浓,连艾德瑞的脸都变得模糊。
伊莎?艾德瑞扶住她摇晃的肩膀,哪里不舒服?
没事。简伊莎扯出个笑,可右眼的血色却顺着睫毛往下淌,在她手背上晕开小红点,可能...可能今天用太多异瞳了。
夜风掀起她的裙角。
艾德瑞盯着她手背上的血点,喉结动了动,将她的手塞进自己衣袋:先回家。
他的心跳声透过西装布料传来,强而有力。
简伊莎望着远处渐暗的天色,右眼的血色却始终不散,像团烧不尽的火,在视网膜上烙下模糊的影子——那是间泛着冷光的实验室,玻璃罐里泡着人的眼球,而她和艾德瑞的名字,正写在最中间的标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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