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卡车的引擎声碾过凌晨五点的街道时，简伊莎正蹲在艾德瑞公寓的玄关处，鼻尖沾着搬家纸箱蹭上的灰。
她仰头望着他将最后一箱实验资料码进后备箱，喉结动了动：“我帮你整理漫画素材嘛，程远说老宅有间向阳的阁楼，最适合画分镜了。”
艾德瑞的手指在纸箱封条上顿了顿。
这个总穿着蓬蓬洛丽塔裙的女孩，此刻套着他的白衬衫当睡衣，下摆堪堪盖住大腿，露出的脚踝还沾着昨夜急救时的血渍——那是为他挡子弹留下的。
他垂眸看向她仰起的脸，晨光里她睫毛上还凝着未干的水汽，像只被雨淋湿的橘猫。
“随你。”他转身拉上后备箱，声音比平时轻了两度。
老宅的门轴在午后发出吱呀的叹息。
简伊莎抱着画本转了一圈，青砖墙上爬满常春藤，正中央的红木玄关柜落着薄灰，却在她指尖触到的瞬间——左眼闪过一道白光：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踮脚摸柜顶的糖罐，身后穿蓝布衫的小男孩抱着橘猫，指尖悄悄勾住她的辫梢。
“发什么呆？”艾德瑞的声音惊散画面。
他抱着装实验器材的木箱经过，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
简伊莎慌忙翻开画本假装记录，却在速写纸上画出了他刚才垂眸时的睫毛弧度。
深夜十点，简伊莎抱着最后一摞漫画原稿往楼上走。
老宅的楼梯扶手感温层脱落，她摸着冰凉的木棱数台阶：“第三级会吱呀，第五级踩中间……”数到第七级时，手机突然震动，唐子然的消息跳出来：【查了老宅产权，房主是程远他爷爷——重点！
他爷爷二十年前是星耀生物的后勤主管！】
她猛地抬头，面前两扇雕花木门虚掩着，暖黄的灯光漏出来。
简伊莎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踮脚推门——
檀香混着雪松香水味扑面而来。
艾德瑞的卧室。
她僵在门口。
床头灯开着，他正弯腰整理床头柜，黑色睡裤松松垮垮挂在腰际，露出的脊背线条像雕刻过的大理石。
听见动静他直起身子，发梢还滴着水，显然刚洗完澡。
“走错了。”简伊莎转身要退，手腕却被攥住。
他的掌心还带着浴室的热气，将她整个人拽进怀里。
她后背抵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听见他心跳如擂鼓：“你不该来这。”
“我、我搬行李！”她的声音发颤，瞥见墙角那只蒙着红绸的木箱，“我以为是我房间……”
“隔壁是你房间。”他松开手，后退半步。
简伊莎却被木箱吸引，鬼使神差走过去掀开红绸——是件泛黄的白T恤，领口洗得发白，左胸位置有块淡褐色的痕迹，像血迹。
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左眼炸开刺痛。
少年艾德瑞跪在医院病床前，白被单上的妇人手指抚过他发顶，声音虚弱却清晰：“小瑞，要活得比谁都坚强。”他攥着她的手，指节发白：“妈，我会找到害死爸的人。”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长鸣，少年的哭声混着消毒水味，涌进简伊莎鼻腔。
“啪！”
她跌坐在地，鼻血滴在艾德瑞的睡裤上。
他迅速蹲下托住她后颈，另一只手抽了纸巾按在她鼻尖：“又用异瞳？”
“不是故意的……”简伊莎喘着气，“我看见你妈妈了，她让你……”
“够了。”他的声音冷下来，却没松开手。
简伊莎盯着他泛红的眼尾，突然发现他睫毛和自己画本里那幅月光侧影一模一样——原来他不是没有情绪，只是藏得太深。
“我去洗手间！”她跳起来往门外跑，却在经过浴室时听见低哑的男声：“X-07试剂扩散速度比预期快，必须在72小时内找到稳定剂……”
是艾德瑞的声音。
简伊莎摸出手机要录音，浴室的水声突然停了。
她慌忙躲进衣柜，却撞翻了衣架。
“哗啦”一声，领带和衬衫砸在她头上。
门被推开。
“你是老鼠吗？”艾德瑞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弯腰把她从衣服堆里捞出来。
简伊莎的脸埋在他胸口，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沐浴露味：“我、我借洗衣粉！”
“洗手间有。”他低头看她，喉结滚动，“以后别随便进我房间。”
凌晨三点，老宅的门铃突然响起。
“社区老王，查电路！”
简伊莎从猫眼望出去，穿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抱着工具箱，额角有道月牙形疤痕——和她右眼昨晚闪过的画面里，安装监听器的男人一模一样。
“进来吧。”艾德瑞开了门，侧身让他进去。
简伊莎跟在后面，看着老王蹲在墙角撬插座，指尖闪过银光——是微型监听器。
她脚尖悄悄勾住工具箱的边缘。
“小心！”老王惊呼时，工具箱已经翻倒。
改锥滚进插座孔，迸发的火花引燃了老化的电线。
“跳闸了。”艾德瑞迅速关掉总电闸，转头对简伊莎说：“去拿蜡烛。”
黑暗中，简伊莎听见他低声说：“暗蝶的人，别轻举妄动。”
烛光重新亮起时，老王已经走了。
艾德瑞盯着被烧焦的插座，指节捏得发白：“他们查到这里了。”
“所以需要我。”简伊莎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从画本里抽出张纸，“同居契约：我负责日常起居，你负责保护我；我不追问你的秘密，你不赶我走。”她推过笔，“签了吧，这样他们就不会怀疑你独居。”
艾德瑞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
烛光在他眼底跳动，映出他喉结的滚动：“只是契约。”
“室友也行！”简伊莎眼睛发亮。
她刚要收纸，右眼突然发烫——画面里艾德瑞抱着昏迷的自己，走进一片断壁残垣，远处有穿黑衣的人举着枪。
一滴血落在契约书上，在“简伊莎”三个字旁晕开。
她这才发现，刚才流鼻血时，有一滴溅在了手背上，此刻正顺着指缝滴下来。
艾德瑞猛地抓住她的手，体温透过皮肤传来：“又流鼻血？”
“没事……”简伊莎抽回手，把契约书塞进枕头底下，“可能今天用了三次异瞳。”她躺进沙发里，迷迷糊糊听见他说：“明天让程远找医生……”
后半夜，简伊莎被热醒。
她翻了个身，发现空调的显示屏黑着——停电时连空调也停了。
她踢开毯子坐起来，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枕头上，隔壁房间传来细微的动静，像是纸张翻动的声音。
简伊莎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突然想起艾德瑞说“只是契约关系”时，耳尖红得像煮熟的虾。
窗外的常春藤沙沙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墙面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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